林万骁静静听完,没有立刻表态。他沉吟片刻,问道:“合同是怎么签的?关于版权归属,有没有明确约定?”
陆星河连忙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复印件:“合同有约定,明确写着‘项目最终成果的着作权归属于甲方,即龙湖区政府’。但‘龙舞九天’公司现在狡辩,说他们进行的‘再创作’超出了合同约定的‘执行’范围,形成了新的作品。”
林万骁接过合同,快速浏览了关键条款,又问道:“他们所谓的‘实质性贡献’,有没有具体的、可展示的内容?比如设计手稿、会议纪要、沟通记录?”
“有一些舞美设计图和灯光方案图,但韩老师认为那都是基于他剧本描述和要求的深化,并非独立创作。沟通记录……大多是口头沟通,缺乏有效的书面证据。”陆星河越说越觉得底气不足。
林万骁放下合同,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平静地看着陆星河:“星河,你现在是副区长,主政一方,遇到问题,首先要想的是如何依法依规解决,而不是想着走捷径,找关系。”
陆星河脸一红,低下头:“老书记,我……”
林万骁摆摆手,打断他:“我不是批评你。心急可以理解,但方向不能错。这件事,从你描述来看,核心在于对‘合作作品’的认定,以及委托创作中‘再创作’程度的界定。这是非常专业的法律问题。”
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着作权法案例精析》,翻到某一页,递给陆星河:“你看看这个案例,和你们的情况有相似之处。法院的判决要点在于,判断后续的‘创作’是否具有‘独创性’,是否脱离了原作品的框架,形成了可以独立使用的新作品。”
陆星河赶紧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林万骁继续道:“我给你几点建议,都在政策法规框架内,你自己回去操作。”
“第一,立即聘请精通知识产权,特别是着作权领域的专业律师团队,不要再依赖区政府法律顾问那种万金油。让他们全面评估案件,梳理对我方有利的证据,尤其是合同条款、韩老师完整的原始剧本、以及能证明‘龙舞九天’公司工作属于委托执行性质的各类证据。”
“第二,主动与‘龙舞九天’公司进行正式谈判。摆出我们的证据和法律依据,阐明立场。同时,可以考虑引入第三方权威机构,比如中国版权保护中心或者相关行业协会,对争议部分进行专业鉴定,看其所谓的‘再创作’是否构成《着作权法》意义上的‘合作作品’。”
“第三,做好调解和诉讼两手准备。如果谈判和鉴定结果对我方有利,争取调解解决,适当补偿对方一些实际投入成本,换取项目尽快推进。如果对方坚持无理要求,那就坚决应诉,通过法律途径确认版权归属。你们手握合同明确约定,只要证据扎实,胜算很大。”
“第四,”林万骁语气加重,“这件事也给你们提了个醒。以后涉及文化创意类项目,合同必须签得极其严谨,对创作过程、成果归属、争议解决方式都要有清晰无比的约定,避免再吃这种哑巴亏。”
陆星河听着林万骁条理清晰、依法依规的指点,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之前的焦虑和茫然消散了大半。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确实是病急乱投医了,只想着找老领导“平事”,却忘了解决问题的根本在于法律和规则。
“老书记,我明白了!”陆星河站起身,感激地说道,“您这一席话,真是拨云见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回去我就按您说的,找专业律师,固定证据,依法依规跟他们打交道!”
林万骁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就对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遇到难题是常态,关键是找到正确的解决方法。龙湖是你施展才华的舞台,要把精力用在发展上,而不是内耗上。”
他又询问了几句龙湖区现在的经济发展和社会情况,陆星河一一作答。
临走时,陆星河握着林万骁的手,动情地说:“老书记,谢谢您!不仅帮我想办法,更教我怎么做事。”
“好好干。”林万骁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政策上的疑问,可以随时打电话咨询赵立诚处长,他是综合处,熟悉各方面政策。但具体案件,还是要靠你们自己和法律。”
送走陆星河,林万骁回到办公桌前,心情有些复杂。看到曾经的秘书逐渐成长,他感到欣慰;但看到基层在快速发展中依然会面临诸如版权这样的新型治理难题,他又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普法、完善规则、提升基层治理能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