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组的医生鉴于方墨情况已经比较稳定,而且即便她病情突然恶化,从小区外面进来时间也够用,所以便依言将房车开出小区、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停下。后面在雨城的几天,方墨依然要在房车上接受治疗,只是地点改到了小区外面。
尽管方墨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走在小区里她还是被小区里一些相熟的居民认了出来——除了一位胳膊上套着居委会袖标的大妈主动上来跟她打招呼,大多数人只是远远地对方墨指指点点、低声交头接耳。
方墨在这个小区从小住到大,有一些街坊邻居几乎可说是看着她长大的,若是放在她小学初中那会儿,这些个街坊邻居对她别提多亲热了。但一来她离家打工时间太久、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二来去华亭打工之前也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如今早已与这些人疏远,成了即便遇到也不会主动搭话的陌生人。
那位居委会的大妈正是其中之一,一个嘴巴不把门、酷爱嚼别人耳根子的长舌妇,小区里一半以上的八卦和谣言都是通过她那张嘴传开的,完事儿居然还能笑呵呵地同事主打招呼,也是个厉害人物。是以方墨对她没半分好印象,只是用男生声线同她冷淡地说了几句话,便借口有事匆匆与其道别离开。
出得小区门,方墨看着朝外一面像模像样、另外几面却墙皮龟裂脱落的破旧楼栋,心情颇为复杂。
爷爷出事之后,她第一时间就在房屋中介做了卖房信息登记。后面何迟出手,帮她安排了爷爷的手术不说,还承担了所有的治疗费用,房子自然也就没必要卖了,但方墨并不觉得有多庆幸。
无他,这小区环境实在太差了,而且打初中毕业之后,这里的居民也就没有再给她留下什么美好的记忆,再加上何迟给了五百万,所以方墨想干脆借机把房子卖掉,在雨城新开发区域找个新楼盘置换一套面积大一点的电梯房。
但爷爷却说什么都不同意,这房子对于他老人家来说有着不能割舍的意义。老人既然坚决反对,方墨也只能作罢,拒掉了几个想买这房子的意向买家,让房屋中介下掉了房源。
留着就留着吧,这房子不卖也不影响她在雨城买新房。放在半年前她还没有这样的底气,但如今手握五百万存款的她信心十足,五百万在华亭那样的超一线城市买房自然不够看,但在雨城置业却绰绰有余。
说起来,方墨如今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何迟给她的那五百万巨款了。
爷爷从前开诊所的时候,有些病人会带着礼物来答谢,爷爷从不接受那些贫苦病人的礼物,却对那些有钱人送来的东西来者不拒。
方墨对此大惑不解,问爷爷是不是嫌那些穷苦病人的谢礼太过微薄,爷爷却笑着摇头,说出了那个方墨一直铭记于心的观点——
接受别人报答时,若对方倾其所有,虽敝履而不能受,这是因为受之有愧,反过来的话虽千金亦可取,这是因为却之不恭。
面对何迟的巨额酬金起初觉得不安,那是因为觉得受之有愧。但随着对何迟的了解,方墨也知道了五百万对于这位老板来说真的只是九牛一毛。既然如此,她若还是拒绝接受,那恐怕反会让何迟觉得自己是所图甚大的贪婪之辈。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方墨便也释然了,坦然地对这笔钱做了规划,多少准备拿来买房,多少是爷爷的养老钱,多少是妹妹的学习基金和嫁妆,她都做了安排。
方墨是个比较知足的人,她自己平常也没什么大的开销,如今又是这么个情况,既然未来无法娶妻生子,那涉及自己的大笔开支,她能想到的便只有未来做手术后需要定期注射的雄性激素。
入秋雨后的阳光带来融融暖意,经过秋雨两日的洗礼,路边的银杏开始落下黄色的叶子,将凹凸不平的人行道铺成通向美好生活的坦途。
走在金光大道上,闪着光的未来画卷也仿佛在眼前徐徐展开,方墨的脚步不知不觉间变得越发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