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无边的灰暗。
意识如同沉入万古不化的冰洋底层,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带来灵魂被彻底冻结、撕裂的剧痛。
苏玄策的“感知”率先从那无边的虚无与痛苦中挣脱出来。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渗透到帝骨每一寸的、沉重到极致的压迫感。他“睁开”意志之眼,映入“视野”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单调到令人绝望的灰色。
灰色的大地,由某种无比细腻、却又沉重异常的尘埃构成,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灰色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没有云层流动,只有一片凝固的、压抑的灰暗,仿佛一口倒扣的、巨大无比的铅灰色棺材。空气(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荒凉、仿佛被时光和一切法则彻底遗忘的气息,沉重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如果他还需要呼吸的话。
这里是哪里?那拼命撕开的临时通道,将他们送来了怎样一个绝地?
帝骨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空痛,力量枯竭到了极致,连维持最基本的感知都异常艰难。他艰难地“转动”意志,看向身旁。
楚凌霜就倒在他不远处,半个身子几乎被那灰色的尘埃掩埋。她身上破碎的战甲黯淡无光,裸露出的肌肤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熔金般的眼眸紧闭,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只有胸口极其缓慢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她的混沌气血几乎感知不到,仿佛彻底沉寂。
而叶清歌…情况最为糟糕。她被苏玄策的帝骨左臂死死护在身下,但背后那焦黑的血洞依旧触目惊心,边缘残留的湮灭气息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缓慢却顽固地侵蚀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生机。她的脸色灰败,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到几乎停止,识海如同一片死寂的冰原,那点书圣清光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圣师烙印崩溃的反噬和最后的意志燃烧,几乎彻底摧毁了她的神魂根基。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苏玄策的意志。刚逃离圣师和混沌主宰的魔爪,却又坠入这看似毫无生机的绝地!凌霜重伤濒死,清歌更是命悬一线!而他,空有帝骨,却力量尽失,连移动都困难!
不行!绝不能放弃!清歌和凌霜还在!他答应过要守护她们!
苏玄策强行压下翻涌的绝望,帝骨意志爆发出最后的不屈。他尝试汲取周围的能量,但空气中只有那沉重死寂的灰色气息,不仅无法吸收,反而如同枷锁般压制着他帝骨本能的恢复。这里,仿佛是一切能量的坟墓!
就在他意志即将再次被无力和绝望吞噬时——嗡…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悸动,再次从帝骨最深处传来。是那“归源之息”的共鸣!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顽强地存在着,如同在无尽黑暗中指引方向的微弱星火。
这丝共鸣,并非指向某个人,而是…指向这片灰色世界深处,那座唯一打破单调地平线的巨大存在——一座塔!一座断裂的、高耸入无尽灰色苍穹的巨塔残骸!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比周围灰色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暗灰色泽,仿佛由凝固的绝望本身铸造而成。塔身布满了巨大的、狰狞的裂痕和破口,许多地方已经彻底崩塌,只剩下主干部分歪斜地刺向天空,如同一个不屈的巨人被斩断四肢、刺穿心脏后,依旧倔强挺立的尸骸。塔的样式古朴到无法形容,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有最简洁、最冰冷的线条,散发着万古沧桑的死寂气息。
而那丝微弱的归源共鸣,正源自那座巨塔残骸的深处!
这共鸣,让苏玄策枯竭的帝骨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渴望,也让楚凌霜沉寂的混沌气血隐隐波动了一丝,更让叶清歌识海中那点即将熄灭的书圣清光,如同被微风吹拂,极其轻微地摇曳了一下!
生机!那座塔里,可能有生机!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了苏玄策意志中的黑暗!必须去那里!这是唯一的希望!
他尝试移动帝骨,却沉重如山。拖着叶清歌和楚凌霜穿过这片沉重的灰色沙漠,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他焦急万分之际——沙…沙沙…极其轻微的、仿佛尘埃流动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苏玄策的意志猛地“扫”过去!只见不远处的灰色尘埃微微拱起,一个约莫半人高的“东西”,正缓缓地从尘埃下“钻”出来。
那并非生物。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团不断流动、变幻的灰色粘稠胶质。它的“身体”由周围的灰色尘埃和那种沉重的死寂气息构成,表面偶尔浮现出模糊扭曲的面孔轮廓,又迅速消散。它没有眼睛,但在它面对苏玄策三人的方向,形成了两个空洞的漩涡,散发着空洞、好奇,却又带着一丝本能贪婪的“注视”感。
是这片灰色死地的原生“存在”?它想做什么?
那灰色的胶质怪缓缓地、悄无声息地“流”向距离它最近的楚凌霜,一条粘稠的、由尘埃构成的触须缓缓探出,似乎想要触碰、甚至包裹、吞噬她!
“滚开!” 苏玄策的帝骨意志爆发出无声的咆哮,试图震慑这诡异的怪物。然而,力量枯竭的他,连一丝威压都无法释放。
那胶质怪似乎被苏玄策的意志波动惊动,停顿了一下,两个空洞的漩涡“看向”苏玄策,似乎更加好奇了。它放弃了楚凌霜,转而朝着苏玄策缓缓“流”来。
该死!苏玄策心中焦急万分,却无能为力。帝骨连抬起一根指骨都做不到。
就在那胶质怪的触须即将触及苏玄策帝骨的瞬间——嗡!苏玄策帝骨深处,那丝微弱的归源之息共鸣,似乎因为受到外界的刺激,再次波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