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头骇然回头,他没想过反抗,而是狞笑一声,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化作一团血雾将自己包裹。
“血遁术!”
这是魔道中最阴损的逃命法术,以燃烧自身精血为代价,换取瞬间的远遁。
然而,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就在血雾升腾的刹那,柴房的土地猛然破开,一道血色触手如毒蛇出洞,精准地缠住了老周头的双腿。
那触手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吸盘,瞬间刺入他的血肉!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中,老周头半边身子的精血被疯狂吞噬,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一道与苏玄策有七分相似,却更显邪魅妖异的身影从地底缓缓升起,正是他的“血炼者”分身。
苏玄策的本体紧随其后,缓步踏入柴房,看都未看在地上抽搐的老周头一眼。
他径直从其怀中搜摸,很快,一枚温润的白玉牌落入他手中。
玉牌之上,精雕细琢着两个字——莲心。
“莲心玉牌……元虚子座下‘清净堂’的暗探信物!”铁娘子认得此物,顿时怒发冲冠,一脚将老周头踢得翻滚出去,“这老狗!他在我们威远镖局潜伏了三十年!三十年啊!就是为了今天?”
苏玄策捏碎了玉牌,眼神冰冷:“三十年,只为一朝功成。元虚子的耐心,倒是比我想象的更好。”
当晚,夜幕低垂。
苏玄策召集了镖局上下所有还能站立的人,齐聚于演武堂。
他没有多言,只是在堂前设下香案,随即,他的“灵枢者”分身凭空出现,双手结印,一道光幕在众人面前展开。
光幕之中,一段被尘封的历史记忆,如画卷般徐徐上演。
那是在北境玄门关,尸山血海,战火滔天。
一个伟岸的身影,正是楚凌霜的父亲,当年的北境大将军楚山河。
影像中,他并非通妖叛国,而是手持一份密卷,对天怒吼:“元虚子!你这伪君子!暗中抽取我人族万里边疆的气运,供养你一己道基!今日我楚山河,便要联合妖庭残部,向天下揭发你的罪行!”
然而,回应他的,是铺天盖地的玄门法术和元虚子冰冷无情的声音:“楚山河通妖,罪证确凿,当诛!所有守关将士,一并清算!此为,清道之劫!”
影像的最后,楚山河浑身浴血,被无数法宝贯穿,却依旧屹立不倒。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天长啸:“天道不公!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后世若有苏姓者现,必是我楚家盟约之人!持我血脉,共讨伪圣——”
影像戛然而止。
演武堂内,死一般的寂静。针落可闻。
“扑通”一声,赵虎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朝着楚凌霜的方向,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额头瞬间见血。
“总镖头……小姐……我们……我们错怪您了!我们……都是瞎了眼的蠢货啊!”
“我们错了!”
“请总镖头责罚!”
所有镖师,无论之前如何叫嚣,此刻尽皆跪倒在地,悔恨的泪水与汗水混杂在一起,泣不成声。
楚凌霜站在人群之前,早已泪流满面。
父亲的冤屈,家族的清白,在这一刻,终于昭然若揭。
她心神激荡,那股潜藏于血脉深处的玄牝妖脉,受到这剧烈情绪的牵引,再度疯狂躁动起来,其势之猛,远超以往!
更可怕的是,这股力量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竟与不远处的苏玄策体内那股沉静如海的妖庭血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嗡——!
一股无形的气旋以两人为中心轰然形成,演武堂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水,烛火疯狂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楚凌霜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要被这股力量撕碎,痛苦地闷哼一声。
苏玄策脸色一变,立刻意识到不妙。
他一步踏出,瞬间来到楚凌霜身前,不顾男女之嫌,双手果断握住了她冰冷而颤抖的手。
“凝神,抱元守一!我助你稳固心神!”
他低喝一声,体内功法运转,正是那神秘的“双生共鸣诀”。
刹那间,两人的识海毫无防备地向对方敞开,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交汇。
苏玄策看到了一个幼小的女孩,躲在冰冷的尸堆之中,捂着耳朵,绝望地听着自己父亲的呼吸声一点点断绝。
楚凌霜也看到了一名高贵的少年,在金碧辉煌的妖庭宫殿中,被无数同族鄙夷、唾弃,最终被无情地逐出家门,背影孤独而倔强。
痛苦与痛苦相连,绝望与绝望交织。
就在这共鸣的最深处,他们共同的识海之中,一道混沌不清的虚影缓缓浮现。
那虚影模糊了面容,却散发着君临天下的无上威压。
一个古老、宏大、不辨男女的帝音,仿佛从万古之前传来,在他们灵魂深处低语:
“双血合,玄门开。”
苏玄策心头剧震,如遭雷击!
他猛地抽回双手,身形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
他清晰地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共鸣,不仅仅是血脉的交融,更像是一把钥匙,正在开启一扇禁忌的大门,加速唤醒了某种沉睡在天地之间,连他都感到心悸的古老存在。
他豁然抬头,望向堂外漆黑的夜空。
不知何时,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与沉重,仿佛整个威远镖局,乃至整座风雪城,都被一双无形的巨眼死死盯住。
一场远比元虚子和清净堂更加恐怖的风暴,似乎正在天穹之上,悄然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