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力气没处使了?背这么大一篓子,也不怕把人家苏知青的背篓压坏了?”
“就是就是,苏知青,顾衡这人看着闷,力气可大着呢,以后有啥重活,尽管找他!”
七嘴八舌的调侃和哄笑声毫不客气地涌了过来,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顾衡的脚步猛地一顿!高大的背影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任何一句调侃。
只是那古铜色的脖颈,在太阳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一直蔓延到耳根。他抓着背篓带子的手,指节捏得死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粗糙的带子生生捏断!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被窥探的羞恼和无处发泄的暴躁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滚冲撞。他只想立刻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他几乎是咬着牙,猛地加快了脚步,像一头被惹怒却又无处发泄的困兽,只想尽快逃离这令他难堪的境地。沉重的背篓随着他骤然加速的步伐剧烈地晃动起来。
苏妩跟在他身后,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议论。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带着点慵懒、仿佛置身事外的神情,甚至唇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然而,当她看到顾衡骤然加快、甚至有些仓惶的脚步,看到他瞬间涨红的脖颈和紧绷如石的背影时,她眼底的笑意微微一顿,随即化开一抹更深、更复杂的情绪。
她没有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只是也悄然加快了步伐,紧紧跟上前面那个几乎要落荒而逃的高大身影。
离开了村口那令人不适的“焦点区”,空气似乎重新流动起来。顾衡的脚步才渐渐放慢,恢复了之前的节奏,只是背影依旧僵硬,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知青点的院落轮廓终于在太阳下中显现出来。
走到离院门还有十来步的地方,顾衡停下了脚步。他动作有些粗鲁地将背上的背篓卸了下来,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到了。”他依旧没有回头,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苏妩走到他身边,看着地上那个属于她的、装满金黄玉米的背篓,又抬眼看向他。
太阳中,男人的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下颌紧紧绷着,上面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泥点和汗渍。浓密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额角未干的汗迹,证明着刚才那场无声的疾走。
“谢谢。”苏妩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晚风的凉意,清晰地传入顾衡耳中。这声道谢,比早上在玉米地里那句,似乎多了点什么。
顾衡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又僵硬了一下。他猛地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寒潭般幽深,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窘迫、烦躁、一丝未消的怒意,还有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的东西。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苏妩的脸,在她那颗在暮色中依旧清晰勾人的泪痣上停留了不足半秒,便如同被烫到般迅速移开。
“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只发出一个短促到几乎听不清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