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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闭症少年的小太阳(22)(2 / 2)

正厅,气氛庄重而压抑。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线,长长的红木餐桌旁,只坐着一位老人——顾衡的祖父顾震霆。老人面容威严,眼神锐利如鹰,即使坐在那里,也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他端着茶盏,目光沉沉地落在门口。

当苏妩牵着顾衡的手出现在门口时,顾震霆锐利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孙子身上。

顾衡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僵硬了一瞬,下意识地想往苏妩身后缩。但苏妩的手坚定而温暖地包裹着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极其轻微地捏了一下,传递着无声的安抚和力量。

顾衡低垂着头,不敢看爷爷的方向,身体依旧紧绷着,呼吸有些急促。但在苏妩无声的牵引和支撑下,他终究还是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到了餐桌旁,在苏妩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他全程紧紧挨着苏妩,身体微微侧向她,仿佛她是唯一的屏障。

顾震霆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顾衡身上扫过。当他看到孙子虽然依旧苍白沉默,低垂着头,但衣着整洁,眼神不再像以往那样空洞死寂,甚至……竟然主动挨着一个外人坐下(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想象的),老人威严的眼底深处,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强烈的、难以置信的震动和……巨大的惊喜!

“好……好!”顾震霆放下茶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目光第一次带着审视以外的温度看向苏妩,“苏小姐,你……做得很好!”这简短的几个字,已经是他能表达出的最高赞誉。

午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进行。菜肴精致,佣人无声穿梭。苏妩像照顾孩子一样,自然地替顾衡夹菜,偶尔轻声告诉他是什么。顾衡全程低着头,机械地吃着苏妩夹到碗里的东西,动作僵硬,几乎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对爷爷那边更是视若无睹,仿佛那里是一片危险的真空地带。但他的身体始终紧贴着苏妩,那只在桌下被苏妩握着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指尖冰凉。

顾震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看着孙子对苏妩那全然的依赖和信任,看着他虽然依旧封闭却明显有了“人气”的状态,心中翻涌着巨大的欣慰。他看向苏妩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真切的感激和认可。

苏妩看准时机,在用餐接近尾声时,放下筷子,声音清晰而平稳地开口:“顾老先生,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

顾震霆锐利的目光投向苏妩:“你说。”

“顾衡最近的状态稳定了很多,也尝试了一些新的东西。”苏妩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稳的自信,目光温和地扫过身边低着头的少年,“我想,是时候带他出去走走了。不需要太远,就在附近的花园,或者……天气好的时候,去湖边看看。”她刻意将地点说得安全而熟悉。

“出去?!”顾震霆的眉头瞬间拧紧,威严的脸上布满了凝重和强烈的反对,“不行!绝对不行!”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外面太危险!衡儿他受不了刺激!万一……”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担忧和恐惧清晰可见。过去的惨痛教训让他杯弓蛇影。

“我理解您的担忧。”苏妩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但一直将他关在这个‘安全’的堡垒里,对他的恢复未必是好事。阳光、微风、不同的环境……这些温和的刺激,是良药。”她顿了顿,目光坚定地迎上顾震霆审视的目光,“而且,我会一直在。寸步不离。”

顾震霆的眼神剧烈地闪烁着,内心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挣扎。他看着孙子紧挨着苏妩、仿佛她是唯一依靠的模样,看着苏妩眼中那份沉稳的自信和毫无畏惧的担当。

“那……派保镖跟着你们!”顾震霆最终做出了让步,但依旧带着强烈的保护欲,“远远地跟着,确保安全!”

苏妩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顾老先生,请您相信我。也请您相信顾衡。”她的目光落在身边低垂着头的少年身上,声音放得更轻,却清晰地传入顾震霆耳中,“您觉得,他现在……会允许一个陌生的保镖靠近他吗?那只会让他更紧张。”

这句话,如同重锤般敲在顾震霆心上。他看着孙子对苏妩那份独一无二、近乎偏执的依赖,看着他对周围环境那依旧高度敏感的警惕……他沉默了。派保镖?确实,那可能比外界刺激本身更让孙子崩溃。

就在顾震霆内心天人交战之际,苏妩身边那个一直低垂着头、仿佛对这场决定他命运的对话充耳不闻的少年——

顾衡的身体,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僵硬了一瞬。

他握着苏妩的那只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力道微微收紧。

他依旧没有抬头,没有看任何人,仿佛只是坐久了有些不适,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但苏妩清晰地感觉到了。她掌心中那瞬间的僵硬和收紧的力道,像一道无声的闪电,瞬间传递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听到了!他听懂了“出去”这两个字!

他在害怕。巨大的、源自未知和过往阴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以他才假装没听见,用调整坐姿来掩饰那瞬间的僵硬和恐慌。

苏妩的心像是被最细密的针轻轻扎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用拇指指腹,极其轻柔地、安抚性地摩挲了一下他冰凉的手背。然后,她抬起头,目光重新迎向陷入沉默的顾震霆,那份温柔却坚定的力量未曾动摇半分。

她在无声地告诉老人:看,他听到了,他在害怕。但没关系,有我在。

顾震霆的目光在苏妩坚定沉静的面容和孙子那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僵硬姿态上来回移动。最终,老人眼中翻涌的担忧、恐惧和不信任,一点点地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夹杂着巨大期望、无奈妥协和……最终交付的沉重信任。

他长长地、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般,呼出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

“……好。苏小姐,我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