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
当云天再次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时,双脚已然踏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一股与千星海域截然不同的天地灵气,涌入口鼻之间。
这灵气虽不如星岛那般浓郁、精纯,却带着一份独属的苍莽与古老。
他迅速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荒凉的废墟,入目之内尽是碎石残瓦,到处长满了杂乱的荒草。
断裂的石柱斜插在泥土里,覆满了青苔。
残破的殿宇只剩下几面墙壁,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低鸣,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当下的落寞。
脚下,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牌匾,依稀可以辨认出“……阵宗”两个模糊的古字。
这里,就是衍阵宗。
或者说,是衍阵宗的遗址。
云天的目光扫过身侧的叶红鸾。
她呆呆地站着,那张恢复了清丽绝世的容颜上,刚刚因成功传送而泛起的红晕与喜悦,正一点点褪去,被一种冰冷的错愕所取代。
她眼中的光彩,悄然熄灭了。
“师父……宗门……”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云天没有出声打扰,神识悄无声息地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这片废墟极大,绵延了数十里,可以想见当年宗门鼎盛时的规模。
然而此刻,绝大部分区域都已死寂,只有风声与草木摇曳的沙沙声。
唯有在数十里外,一处被群山环抱的山谷中,尚存着一丝微弱的生机。
云天的神识掠过那片山谷。
十数座还算完整的楼宇殿阁,错落有致地分布其中,只是大多显得陈旧,显然久未修缮。
一条细细的灵脉从谷底穿过,勉强维持着谷内的灵气不至彻底消散。
整个山谷之内,活动的修士气息,不过百余道。
而且,气息都极为微弱。
绝大部分是炼气期弟子,筑基期的修士只有寥寥十余人。
修为最高的,是坐镇在谷中央一座阁楼内的一名老者,气息也仅仅停留在金丹中期。
云天注意到,那些弟子身上穿着的道袍,虽然料子粗糙,颜色也有些发白,但款式与叶红鸾身上这件月白阵纹道袍,几乎如出一辙。
他们,确是衍阵宗的遗脉。
只是,一个曾经诞生过元婴真君,在道盟中都赫赫有名的阵道大宗,如今竟衰败至此。
云天收回神识,心中亦有几分感慨。
修仙界之残酷,可见一斑。
没有了顶尖战力的庇护,即便是二流宗门,也不过千年光景,便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叶红鸾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迈开脚步,踉跄地在废墟中行走。
她抚摸着一块断裂的镇宗石碑,指尖划过上面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的宗门训诫,眼眶瞬间红了。
数百年的隐忍与期盼,支撑着她走过无数个绝望的日夜。
她幻想过无数次回归宗门的场景。
或许是受到排挤,或许是需要通过阵道比试来证明身份,甚至可能要面对一些不怀好意的长老。
可她从未想过,等待她的,会是一片连对手都不存在的死寂废墟。
那份归乡的狂喜,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碾得粉碎,只剩下透骨的冰凉与茫然。
云天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着数丈的距离。
他能理解这份巨大的失落。
许久,叶红鸾在一座已经完全坍塌的大殿前停下脚步,缓缓跪倒在地。
她没有哭嚎,只是双肩剧烈地耸动着,将那积压了数百年的委屈、期盼、与此刻的悲痛,尽数化作了无声的哽咽。
云天默默转身,任由这位命运多舛的女子尽情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
叶红鸾缓缓站起身。
她脸上的泪痕已干,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茫然与悲伤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锐利。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名剑,那此刻,这柄剑已经悍然出鞘,锋芒毕露。
哀莫大于心死,而死后,便是新生。
“让赵道友见笑了。”她转过身,声音恢复了清冷,却带着一丝沙哑,对着云天遥遥一拜。
“无妨,此乃人之常情。”云天平静回道。
“宗门虽败落至此,但幸好,道统未绝。”叶红鸾的目光望向远处那片山谷,眼神中燃起一团火焰,“师父的遗愿是传承阵道,我回来了,衍阵宗就不会亡!”
“我如今既已归来,身为衍阵宗唯一的元婴修士,自当担起重振宗门的责任。”
她看向云天,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只是,妾身接下来恐怕要处理诸多宗门琐事,无法立刻为道友引路。”
“还望道友能在此地盘亘数日,容妾身先将宗门整顿一番。期间,妾身定会为道友搜集最详尽的天兰大陆地图与各方势力的信息,以为报答。”
云天闻言,微微颔首。
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初来乍到,他同样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来了解这个全新的世界。
“道友言重了,你我本就是合作。道友自去处理要事便可,赵某在此静候便是。”
叶红鸾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正要再说些什么。
云天却话锋一转,主动提议道:“赵某对阵道也颇有几分兴趣,贵宗乃是阵道大宗,不知叶道友可否将你与令师的阵道感悟心得,拓印一份予我观摩?”
叶红鸾微微一怔,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这是自然,道友于我有恩,区区阵道心得,何足挂齿。”
说罢,她便要取出空白玉简。
“道友且慢。”
云天抬手制止了她,手腕一翻,一个古朴的锦盒出现在掌中。
他将锦盒递了过去。
“此物,便当是赵某购买阵道心得的报酬。另外,贵宗如今百废待兴,想来也需要一些用度。”
叶红鸾下意识地接过锦盒,入手只觉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