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地底世界的广袤,远超云天的想象。
他潜行了足足十数里,入目所及,除了脚下坚逾精铁的黑褐色大地,与散落四处、状如兽骨的嶙峋怪石,再无他物。
永不停歇的阴风是此地唯一的声响。
那风声单调而凄厉,像是无数亡魂隔着万古岁月发出的呜咽,刮在身上,仿佛要将人骨髓深处最后一丝暖意都给带走。
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展开来,他终于感知到了一些零星的生命气息。
那是几名同样身穿玄阴宗服饰的弟子。
有人正背靠着一块巨岩,艰难抵御着无孔不入的阴风侵袭,法力光罩明灭不定,面色已是一片苍白。
有人则在荒原上匆匆独行,每一步都走得万分警惕,紧绷的神情透露出内心的不安。
这些人的修为,都在炼气中后期。
然而,仅仅是身处这鬼域最外围的边缘地带,他们便已显得举步维艰。
云天对这鬼域环境的严酷,有了更直观的判断。
又向前行进了数里,一成不变的景致,让云天这样心性坚韧的人,也不免生出了一丝枯燥与烦闷。
就在这时,云镇天那低沉的声音,适时地在他心底响起。
“小子,转向东北方向走。那处空间节点,就在这个方位的尽头,想来阴魂鬼物不会少。”
云天精神一振,不再迟疑,当即调整方向,身形如一道淡淡的虚影,朝着东北方潜行而去。
或许真如老祖所言,方向对了,一切便都不同。
他才刚刚走出不到一里地,在“鬼眼术”的视野中,那片单调的、流淌着黑色阴气的世界里,终于出现了一抹异色。
那是一道飘忽不定的白影。
它看起来就像一块被狂风撕碎的白色丝绸,没有固定的形态,随着阴风漫无目的地飘荡、飞舞,毫无规律可言。
“这就是阴魂?”
云天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抹白色之上,低声自语。
“这连阴魂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游魂’。”
云镇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以为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算是鬼物中最低等、最基础的存在。”
“此地的怨念、残魂,被这精纯的阴煞之气常年侵染,久而久之,便会诞生出这等没有灵智的游魂。”
“待它们本能地吸取了足够的阴煞之气,魂体渐渐凝实,才会蜕变为真正的‘阴魂’。到那时,才算有了境界之分,从低到高,分别是鬼卒、鬼将、鬼帅、鬼王,乃至其上的鬼皇。正好对应着你们人族修士的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和化神。”
“原来如此。”
云天心中豁然开朗,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又清晰了一分。
他身形一晃,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只游魂前方。
他没有动用任何法术,只是随手向前一探,一股柔和的吸力凭空生出。
那团冰冷且毫无质感的游魂,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他一把摄入掌心。
云天五指微微收拢,一丝精纯的阴灵力自掌心吐出。
“噗!”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只游魂瞬间炸开,化作一缕最本源的阴气,彻底消散在了狂风之中。
自始至终,都未能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威胁。
云天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看来,这种最低级的存在,连给他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
他继续向着深处行去。
这一次,他的神识之海内,终于开始捕捉到了一丝真正的“动静”。
在他的右前方约莫十里之外,正有一股微弱的法力波动在与另一股阴冷的气息激烈碰撞。
云天心念一动,神识聚焦而去。
一幅清晰的画面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是一名玄阴宗的弟子,正在与一具鬼物缠斗。
那鬼物与他先前捏碎的游魂截然不同,魂体凝实了许多,虽然依旧是灰白色的雾气形态,但在其魂体核心处,却多了一团拳头大小的黑色能量团。
即便相隔十里,云天依旧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团黑色能量中,蕴含着极为精纯的阴灵力与浓郁的煞气。
这,便是一头真正的“阴魂”,一头堪比炼气中、后期修士的鬼卒!
而它的对手,那名玄阴宗弟子,修为已达炼气七层。
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古朴的木剑,剑身之上,除了流转着阴冷的灵力光晕外,竟还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魂力波动。
云天目光微亮,心底已然了然。
“这便是玄阴宗弟子专用的法魂器。”
所谓的法魂器,顾名思义,便是既能催发灵力施展法术,又能直接对神魂造成伤害的特殊法器。
这并非是什么高深的炼器手法,而是其炼制材料的特殊性。
炼制法魂器的材料,本身便同时具备灵性与魂性两种特质。在修仙界,这种材料极为罕见,但在鬼域,甚至在那传说中的鬼界,却并不少见。
玄阴宗占据此地,近水楼台,门下弟子拥有一件法魂器,倒也合情合理。
然而,战场的局势,却并未像云天预想的那样,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那名炼气七层的弟子,手持克制鬼物的法魂器,面对一头仅仅堪比炼气中期的鬼卒,非但没有取得优势,反而隐隐落入了下风。
只因他无法像那阴魂一般,无视地形,随心所欲地在空中飘飞。
这让他处处受制,疲于应对。
那阴魂的攻击方式也极为诡异,并不见它有任何实质性的攻击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