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下,是死一般的寂静。
下坠带来的呼啸风声,在穿过某个临界点后便戛然而止。
黑暗如浓墨,吞噬了光,也吞噬了声音。
更诡异的是,越是下坠,那股刺骨的寒意反而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流,自深渊底部盘旋而上。
云天周身撑开一道五彩灵光盾,将他稳稳护在其中。
庞大的神识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向下、向四周铺开,将崖壁的每一寸细节都清晰地映入脑海。
两侧的岩壁呈现出一种狰狞的灰黑色,断面崭新,棱角分明,看不到任何苔藓或植被,也印证了此地是新近形成的推断。
千丈深度,于修士而言不过转瞬即逝。
数十息后,云天脚尖轻点,身形在离地数尺处稳稳悬停,而后悄然落地。
崖底乱石嶙峋,碎石遍地,根本没有路。
他抬眼望去,只见那道白色的身影早已先他一步到达,正静立于前方不远处,似乎在查探着什么。
风朵朵一言不发,径直朝着一处陡峭的岩壁走去。
云天没有多问,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丈许之外。
很快,二人在一处极不起眼的崖壁裂缝前停下了脚步。
那裂缝仅有半丈来宽,藏于一块巨岩之后,若非刻意探查,极易错过。
“里面有灵力波动。”
风朵朵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清冷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云天早已察觉,他将神识凝聚成线,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漆黑的缝隙之中。
神识刚一深入,一股熟悉却又无比衰弱的灵力气息便触碰到了他的感知。
“是费清!”
云天脱口而出,心却猛地向下一沉。
费清在此,那黄萱呢?
血魂牌上明明只有一个魂引信号。
风朵朵清冷的凤眸中闪过一抹急色,她不再有丝毫停留,身形一闪,已然钻入了那道狭窄的崖缝。
云天收敛心神,紧随其后。
崖缝之内别有洞天。
它并非一条笔直的通道,而是曲折向下,越走越是宽敞。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三丈方圆的天然洞穴,出现在二人面前。
洞穴中央,一名老者正盘膝而坐。
听到脚步声,那老者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两道精光如电,死死地盯住了入口。
当看清走进来的两道白色身影时,他眼中的警惕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惊喜。
“表小姐?云道友?”
老者一身青灰色的裘袍,须发皆白,面容本该是仙风道骨,此刻却写满了憔悴与深深的忧虑,仿佛在短短数年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此人,正是时刻护卫在黄萱身侧的费清。
“费老,怎么只有你?萱儿呢?”
风朵朵抢先开口,声音里的冰冷被一层浓浓的关切所取代。
费清的目光扫过面前两个身影,最终落在云天身上,察觉到他那金丹中期的浑厚气息时,眼中闪过一抹讶色,但旋即被更深的愁苦所覆盖。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站起身,对着二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唉!”
这一声叹息,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此事说来话长。大小姐性命应当无碍,只是……只是如今,却已不在这方世界了。”
什么?
云天与风朵朵闻言,皆是神情一滞。
“不在这方世界?是何意?”风朵朵上前一步,声线骤然转冷,一股属于元婴真君的威压不自觉地散逸而出。
费清连忙对着风朵朵拱手一礼:“启禀表小姐。”
他侧过身,指向自己先前盘坐之地旁的一片空处。
“大小姐,便是从那处,进入了另一方空间。”
云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微微一缩。
那片石壁看似与周遭无异,但在他的神识感应下,却能清晰地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空间波动,如同平静水面下的一丝暗流。
可这并不能解释他心中的疑惑。
他上前一步,扶住身形有些踉跄的老者,引他到一旁的一块大石上坐下。
“费老,别急,从头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费清又是一声长叹,似乎在组织着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半晌,才缓缓开口。
“十年前,大小姐修为再遇瓶颈,便吵着要出来寻找玄天果,炼制破境丹。”
他看了云天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其实……老夫知道,她就是想出来,打听云道友你的消息。”
云天心中一颤,那份熟悉的温暖与愧疚再次涌上心头。
“后来,我们去了云逸国、安澜国,甚至连御兽宗所在的苍禄国都跑了一趟,却始终杳无音信。两年后,大小姐心灰意冷,我二人便来到了这苍北雪原,想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玄天果。”
“那时正魔大战的消息已传开,老夫本该劝大小姐回阁,但见她心结难解,修为也因此停滞不前,便由着她了。想着来这人迹罕至之地,既能寻药,也可散心。”
费清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
“八年前,我与大小姐来到这片雪林。谁知竟突遇地龙翻身,天崩地裂。我二人正欲抽身离开,却忽然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从裂开的地缝中一跃而出。”
“待看清那小兽的模样,竟是……竟是传说中的虚空兽!”
“虚空兽!”
云天与风朵朵几乎是同时失声惊呼。
“不错!”费清重重点头,“正是虚空兽!传闻此兽身具一丝上古神兽鲲鹏的血脉,天生便能穿梭虚空。它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我二人面前,自然是惊喜交加。”
“大小姐见那小兽模样憨态可掬,喜爱得不得了,二话不说便追了上去。老夫见那不过是一头二阶修为的幼兽,构不成什么威胁,又见大小姐难得如此开心,便……便没有出手阻拦。”
“唉!”
费清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悔恨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