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最深处,一间比周围民居更显宽敞的茅石屋,静静地伫立在几棵老树的阴影下,显得有些孤寂。
这里便是火鸦部族长亚桑的居所。
云天循着记忆,穿过晾晒着兽皮与草药的空地,来到石屋前。
他稍作停顿,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还不太习惯的兽皮短衫,这才抬手,在厚重的木门上轻轻叩响。
“进来吧。”
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云天推门而入。
屋内的景象比他预想中还要简陋。
土石砌成的墙壁上,除了几张兽皮,便只挂着数件样式古朴的弓箭,看其上隐隐的灵光流转,竟是几件低阶法器。
一张厚实的木桌,两把靠椅,里侧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便是这屋里全部的陈设。
一名独臂老者正静静地坐在靠椅上。
他发须皆白,脸上刀刻斧凿般的皱纹,记载着岁月的风霜。
与寻常族人不同,他兽皮外褂之下,竟穿着一件针脚细密的玄色布衫,显得颇为讲究。
尽管老态龙钟,身形枯槁,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云天看着这位独臂老人,心头没来由地一颤,眼眶竟有些发热。
这并非他假戏真做,对这素未谋面的老人生出了什么孺慕之情。
而是此情此景,让他恍惚间想起了自己早已逝去的爷爷。
同样的清贫,同样的孤寂,同样的,用一副瘦弱的肩膀,支撑着自己的一片蓝天。
他喉头滚动,一个字几乎脱口而出。
“爷……”
话音刚出口,云天脑中便是一个激灵,如遭电击。
他瞬间将那汹涌而上的情绪强行压下,后面的话音陡然一转,变得生硬而疏离:“族长大人,听亚克琴说,您找我。”
他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句,这点定力都没有,竟险些被外物乱了心神。
从亚克布的记忆中,云天清楚地知道,这对爷孙的关系,远非寻常那般亲近。
亚克布的父母皆是部落里的魂气境魂术师,在他五岁那年外出狩猎时遭遇强悍妖兽。
父亲拼死挡住妖兽,让母亲回村求援。
可身为族长的亚桑,却以救援不及、需以全族安危为重为由,拒绝前往营救。
最终,父亲惨死,母亲也在两年后郁郁而终。
自那以后,仇恨的种子便在五岁的亚克布心中生了根。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所谓的爷爷,不过是个冷酷无情的懦夫。
因此,二人之间,除了必要的交流,剩下的只有冰冷的漠视。
亚桑听到那声含混不清的“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亮光,但随即便被那句冷冰冰的“族长大人”浇灭。
他暗自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眸又黯淡了下去,似乎也早已习惯了孙儿这般的态度。
他没有多言,仅剩的左手探入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递了过来。
云天上前两步,默然接过。
神识一扫,盒中静静地躺着一粒龙眼大小的丹药,通体呈淡蓝色,散发着一股精纯的灵力和魂力。
他抬眼看向亚桑,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
亚桑这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你已是魂气境大圆满了。这是一枚筑胎丹,你拿去,三年之内,晋级魂胎境,去参加百英会。”
筑胎丹!云天心中一动,这可是相当于东荒修仙界筑基丹的存在。
此物之珍贵,不言而喻。
他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亚克布那副冷淡的神情,只是将木盒收起,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是,族长大人。若无他事,我便回去闭关了。”
亚桑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摆了摆手:“去吧。”
云天不再停留,转身便走。
在他身后,亚桑凝望着那道消失在门外的瘦弱背影,锐利的眼神渐渐被一抹复杂难明的情绪所取代,有无奈,有惋惜,更有一丝深藏的怜爱。
……
云天离开了那间略显压抑的石屋,径直走向记忆中自己的住处。
还未走近,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他那间小石屋前踱来踱去,满脸焦急。
“哥哥!”
亚克琴一见到他,立刻快步迎了上来,拉住他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见他神色如常,才松了口气,有些担忧地小声问道:“爷爷找你什么事啊?你……你不会刚回来,就又跟他老人家吵架了吧?”
看着少女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关切,云天心中一暖,那份因扮演他人而生的紧绷感,也消散了些许。
“没有。”他如实说道,“他给了我一粒筑胎丹,让我三年内冲击魂胎境,好去参加百英会。”
亚克琴先是拍了拍胸口,显然是放下了心,可听到后面的话,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嘴也张成了圆形,满脸的不可思议。
“筑……筑胎丹?哥哥你要冲击魂胎境?还要去参加百英会?”
云天微微点头。
关于这百英会,亚克布的记忆中有着极为深刻的印象,族长爷爷,在他耳边念叨了不下百遍。
百英会,全称为“百部精英会”,是整个南岭蛮荒界最为盛大的集会,每六十年举办一次。
这并非什么扬名立万的比武大会,而是关乎南岭大大小小上百个部落生死存亡的资源分配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