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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郢都余烬】咸阳请罪:这虎符你敢接?(2 / 2)

王翦走到案前,指着舆图上的寿春,指尖划过代表淮河的蓝色线条,那里因连日降雨,河水已暴涨:“六十万大军需三个月集结,臣计划先派蒙武率五万精兵守住颍川,牵制项燕的兵力。待大军集齐,从陈城南下,直捣寿春。楚地多水,战船需提前打造,巴蜀的工匠已在赶制楼船,可载百人,配强弩十张。”

“太慢了!” 冯劫忍不住开口,声音因激动而变调,“项燕已占了泗水三城,昨日又攻破了彭城,再等三个月,他都要打到函谷关了!到时候咸阳危在旦夕!”

王翦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得像寒冬的河水,能冻住人的话语:“冯大人懂兵法吗?楚地水多,今年降水又异常充沛,粮草运输困难,若仓促出兵,粮草断了怎么办?李将军的教训还不够吗?二十万大军,就是因为粮草被截,才兵败如山倒。”

冯劫涨红了脸,像被煮熟的虾子,想反驳却无言以对,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嬴政干咳一声,打破了僵局:“就按将军的计划办。蒙武,你明日便领兵出发,务必守住颍川,不得有误。”

蒙武刚应声 “遵旨”,殿外突然传来内侍的尖叫,凄厉得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不好了!楚军攻破了砀郡!砀郡守将献城投降了!”

嬴政猛地拍案而起,龙椅的扶手被他捏得咯吱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砀郡离咸阳只有三百里,骑兵一日一夜便可抵达,项燕的速度,比所有人预想的都快!他看向王翦,眼神里带着质问,像淬了毒的箭:“这就是将军说的稳住阵脚?砀郡一丢,咸阳门户大开!”

“王上稍安勿躁。” 王翦依旧镇定,仿佛砀郡丢失只是小事一桩,“砀郡守将本就是降将,贪生怕死,弃城而逃不足为奇,并非楚军有多厉害。臣已令王贲从魏地调兵三万,五日之内必能夺回砀郡。王贲用兵迅猛,当年攻魏时,一日破三城,项燕的前锋不是他的对手。”

“五日?” 嬴政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惊雷在殿内炸响,“五日之内,项燕能杀到咸阳城下!寡人看你根本不想打仗!你是想看着大秦亡在项燕手里吗?” 他抓起案上的定秦剑,猛地拔出,剑身在殿内划过一道寒光,映得百官脸色惨白。

百官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触怒龙颜。王翦站在原地,没有跪,只是静静地看着嬴政,眼神平静得像深潭,不起一丝波澜:“王上息怒。兵法云,怒而兴师,必败无疑。老臣若此时出兵,正是中了项燕的计,他巴不得我军仓促应战,好借水势歼灭我军。”

“计?什么计!” 嬴政怒喝着,声音里带着嘶吼,挥剑劈向面前的案几。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坚硬的梓木案几被拦腰斩断,木屑飞溅,其中一块带着尖刺的木片正好弹在王翦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鲜血顺着王翦的脸颊流下,滴在他的衣襟上,像一朵绽开的红梅,在灰布衣衫上格外刺眼。他却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目光死死地落在地上的断案上,瞳孔骤然收缩,像见了鬼一般。

嬴政的怒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浇灭了大半。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正要开口道歉,却瞥见了定秦剑的剑身。剑身上沾着细碎的木屑,在阳光下,那些被剑鞘磨得光滑的纹路里,竟隐隐显出四个篆字 —— 秦亡于武。

这四个字刻得极浅,像是铸剑时故意留下的,平日里被剑鞘磨得几乎看不见,此刻沾了木屑,反而清晰起来,笔法苍劲,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嬴政的心脏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窖,这剑是吕不韦当年送他的,说是能定天下,能保大秦万年基业,没想到剑身上竟藏着这样的诅咒!他想起吕不韦当年的眼神,深邃得像深渊,那时只觉得是权臣的城府,如今想来,竟透着一丝诡异。

“王上,您看这案几。” 王翦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嬴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断裂的案几截面,原本杂乱的木纹在断裂处竟拼出了两个清晰的字 —— 泗水。那木纹像是天然长成的,横平竖直,仿佛是有人故意刻上去的,在潮湿的木头上更显清晰。

泗水?又是泗水!嬴政的头皮一阵发麻,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项燕在泗水叛乱,截了粮草,杀了郡守,如今案几上又现出泗水二字,这是巧合,还是天意?他想起幼时听方士说过,木纹显字乃是凶兆,预示着有国祚之危,当年商纣王时就曾有桑谷生于朝,乃是亡国之兆。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呜作响,像是亡魂的哀嚎。百官低着头,没人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成为发泄怒火的对象。王翦抬手擦去脸上的血,血痕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一道狰狞的印记,像一条红色的蛇:“王上,泗水乃楚地命脉,项燕据守泗水,是想以楚地之水,淹大秦之火。楚地多水,今年雨水又足,他是想借水势阻我军,再伺机西进。”

嬴政握紧了手中的剑,剑身上的 “秦亡于武” 四个字像针一样刺着他的眼睛,刺着他的心脏。他突然明白了,王翦不是怕项燕,也不是要拿捏自己,他是在等自己看清局势,等自己放下急躁,等自己真正明白这场战争的凶险。伐楚不是一场普通的战争,而是关乎大秦存亡的豪赌,一步错,满盘皆输。

“将军说得对。” 嬴政缓缓收剑入鞘,剑首的绿松石在昏暗里失去了光泽,像死了的眼睛,“是寡人太急了。五日之内,寡人调十万粮草支援王贲,再派两万禁军驰援砀郡,务必夺回砀郡。六十万大军,寡人给你三个月,不,四个月,一定要集齐。工匠不够,可从骊山陵调派,哪怕暂缓陵寝修建,也要先造战船。”

王翦跪倒在地,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砖,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老臣遵旨。此战若胜,楚地尽归大秦;若败,老臣以死谢罪,提头来见王上。”

嬴政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愧疚,像潮水般漫过心头。他走上前,亲手扶起老将军,指尖触到他冰冷的手臂,才发现他穿的衣衫竟如此单薄:“将军脸上的伤…… 传御医,给将军诊治。”

“小伤而已。” 王翦笑了笑,用袖子擦了擦脸,把血迹擦得满脸都是,却毫不在意,“当年在战场上,比这深的伤都受过,箭头都射进过骨头里,这点伤算什么。”

嬴政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地上的断案上。那 “泗水” 二字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像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盯着这座咸阳宫,盯着大秦的江山。他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他和王翦,都已没有退路。

【四: 虎符交接,良田之请】

半月后,灞上军营旌旗蔽日。六十万大军已集结完毕,黑色的秦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甲胄的寒光映得天地都失了颜色,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金属与皮革的气息。连日的阴雨终于停歇,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士兵的甲胄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嬴政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整齐的方阵,像一片黑色的海洋,想起李信出征时的场景,那时的军队也曾这般雄壮,如今却已埋骨楚地,心里五味杂陈。

王翦一身银甲,虽已年过花甲,却身姿挺拔,丝毫不输年轻将领,甲胄上的纹路清晰可见,是当年灭赵时的赏赐。他站在方阵前,目光扫过眼前的将士,每一张脸都带着坚毅与决绝。内侍捧着左半虎符走上前,那虎符与嬴政手中的右符形制相同,长九寸五分,高四寸四分,虎身错金铭文熠熠生辉。

王翦接过左半虎符,与自己手中的右半合在一起,“咔嚓” 一声脆响,严丝合缝,符身的铭文完美对接,“兵甲之符,右在君,左在将” 的字样清晰可辨。

“末将王翦,接虎符!” 他高举虎符,声音洪亮,传遍整个军营,像惊雷滚过平原。

六十万将士齐声高呼:“愿随将军,踏平楚地!” 声音震得大地都在颤抖,连远处的渭水都泛起了涟漪,惊得水鸟四散飞去。

嬴政走下高台,亲手将定秦剑递给王翦,剑柄上的绿松石在阳光下泛着幽光:“这把剑,当年吕不韦送寡人,说能定天下。今日寡人将它赐给将军,愿将军用它斩项燕,定楚地,护我大秦江山。”

王翦接过剑,剑柄上的纹路硌着他的手掌,熟悉的触感让他想起过往的沙场岁月。他抽出剑刃,阳光下,剑身上的寒光几乎要刺瞎人的眼睛,“秦亡于武” 四个字又隐没在了寒光里,仿佛从未存在过。“老臣定不辱命。若不能平定楚地,老臣必以这把剑自刎谢罪。” 他双手捧剑,深深一揖,甲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这时,王翦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递到嬴政面前,竹简用细麻绳捆着,封面写着 “请赐田宅疏” 五个字。“王上,老臣有一事相求。”

嬴政接过竹简,展开一看,愣住了。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数十处良田美宅的位置,从频阳以东的沃土到咸阳近郊的庄园,几乎涵盖了关中最肥沃的土地,甚至还有杜县附近的百亩果园,正是杜虎符出土地的周边。“将军这是……”

“老臣年纪大了,怕此战有去无回。” 王翦垂着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像被风沙磨过的铜钟,“这些良田美宅,是给子孙留的念想。王家世代为将,若老臣战死,子孙无依,还望王上照拂王家后人,让他们能有口饭吃,不至于流落街头。”

百官哗然。谁都没想到,在出征的关键时刻,王翦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一时间议论纷纷,有人面露鄙夷,有人暗自点头。冯劫忍不住道:“将军乃大秦柱石,受王上厚恩,怎能说这般丧气话?还索要如此多的良田美宅,未免太过贪心!有失大将风范!”

王翦没有理会冯劫,只是静静地看着嬴政,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出丝毫情绪。

嬴政突然笑了,笑声爽朗,带着一丝了然:“将军多虑了。这些良田美宅,寡人准了。不仅这些,待将军凯旋,寡人再赐你万户侯,食邑三县,让王家子孙世代富贵,永享荣华。” 他早就明白了王翦的心思,手握六十万大军,若不表现出贪财好利、心系子孙的模样,反而会让君主猜忌,当年白起就是因为功高震主而不得善终,王翦这是在自污保身,也是在向自己表忠心。

王翦跪倒在地,重重磕头,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老臣谢王上恩典!老臣必以死相报,绝不辜负王上的信任与厚爱!”

嬴政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能感受到甲胄的冰凉与坚硬:“将军此去,务必小心。项燕用兵狡猾,又善借水势,不可轻敌。若遇难事,可随时传信回来,寡人必全力支持。”

“老臣明白。” 王翦站起身,将竹简交给身后的亲卫,亲卫小心翼翼地接过,放进怀中贴身收好,“王上放心,老臣定会带项燕的首级回来,献于王上阶前。”

号角声突然响起,低沉而悠远,传遍整个军营,是出征的信号。王翦翻身上马,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尊战神。他举起定秦剑,剑尖指向南方,楚地的方向:“出发!”

六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南进发,黑色的洪流像一条巨蟒,蜿蜒在黄土高原上,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嬴政站在高台上,看着军队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地平线,只剩下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慢慢消散。

李斯走到他身边,低声道:“王上,王翦索要良田美宅,其实是为了让您放心,表明他绝无反心。老将军心思缜密,真是难得。”

“寡人知道。” 嬴政的目光仍望着南方,眼神深邃,像藏着无尽的思绪,“这老狐狸,比谁都懂君臣之道,比谁都懂寡人的心思。他这是在给寡人吃定心丸啊。” 他想起案几上的 “泗水” 二字,想起剑身上的 “秦亡于武”,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安,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头。

“王上在担心什么?” 李斯察觉到他的异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嬴政摇摇头,没有说话。风卷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像一面旗帜。他知道,王翦带走的不仅是六十万大军,更是大秦的命运,是他一统天下的梦想。这场战争,赢了,便是大秦一统六国,开创万世基业;输了,便是万劫不复,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影,甚至可能国破家亡。

远处的渭水静静流淌,阳光洒在水面上,泛着金色的波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嬴政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他等着,等着王翦凯旋的消息,等着大秦一统天下的那一天,等着亲手结束这数百年的战乱。

只是他不知道,泗水之畔,一个名叫刘邦的亭长正看着秦军南征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骊山陵的工匠们,正用刻刀在青铜礼器上留下最后的秘密,那些文字预示着王朝的兴衰;而那把定秦剑上的铭文,终将成为大秦无法摆脱的宿命,像一道诅咒,缠绕着这片土地,直到数年后的垓下之战,直到泗水亭长登基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