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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井陉血石】易水悲歌:这刺客不是燕人!(1 / 2)

【一: 寒水淬刃】

易水,在深秋的寒夜里流淌着死寂。天空悬着一钩残月,清冷的光辉吝啬地洒在墨绸般的水面上,被呜咽的河水撕扯成破碎的银鳞。两岸衰草连天,凝着厚重的白霜,在凛冽的朔风中发出“簌簌”的哀鸣,如同无数枯骨在相互摩擦。枯黄的芦苇丛密如屏障,挺着僵硬的腰杆,风过处,折断的苇杆发出细碎而尖锐的“咔嚓”声,像是骨节被硬生生扭断。

冰冷刺骨的河水深处,十余名秦军锐士如同水底蛰伏的玄铁雕塑。他们身着紧贴肌肤的黑色水靠,口衔中空的芦苇管,只露出布满血丝却冰冷如霜的眼眸。身体大半浸在砭骨的河水中已近两个时辰,刺骨的寒意早已穿透皮肉,侵入骨髓,但他们的肌肉却如同铁铸般纹丝不动,连呼吸都通过纤细的芦管融入水流的呜咽里,微不可闻。为首者正是王翦的亲卫统领黑伯,他那张被风霜刻满沟壑的脸庞此刻如同河底冷硬的岩石,粗糙如树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鲨鱼皮包裹的短刃——“断水”。这柄追随王翦斩将夺旗、饮血无数的古刃,在冰冷的河水中沉寂着,等待着今夜再次饱饮分量足够的仇雠之血。

“咻——”

一声微不可闻、如同夜枭振翅的短促哨音,被黑伯身后的斥候用特制的骨哨吹出,融入风声,只在他耳边响起。黑伯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透过浑浊的河水和茂密的芦苇缝隙,向上游望去。

一叶孤舟,如同漂浮在墨色绸缎上的枯叶,正顺着急流悄然而下。船头并立两人。

左侧老者,身形枯槁,怀抱一具形制奇特的乐器,非琴非瑟,琴身短拙,弦数不多,正是名动燕赵的击筑圣手高渐离。他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凌乱飞舞,手指无意识地搭在冰冷的弦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透着一股悲怆的死寂。右侧那人,身形挺拔如崖边孤松,一袭洗得发白的粗麻布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广袖翻飞。他背负一个狭长的粗布包裹,身形轮廓在黯淡月光下勾勒出沉静而孤绝的剪影。他的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月光偶尔挣脱厚重云层的束缚,吝啬地洒下一缕清辉,瞬间照亮了船头那麻衣人的半张侧脸!

黑伯的瞳孔猛地收缩,如同被针尖刺中!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不是荆轲!

情报绝无差错!燕太子丹以樊於期头颅与督亢膏腴之地的舆图为饵,遣出的正是以豪侠悲歌着称的燕地剑客荆轲!传闻中荆轲身材雄壮,虬髯环眼,豪气干云!可眼前此人,面容清癯,颧骨微凸,眉宇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郁结书卷气,虽透着坚毅,却绝非燕赵男儿特有的粗犷豪迈!更诡异的是,在他随风鼓荡的粗麻衣下摆处,借着那一闪即逝的月光,黑伯分明看到几道若隐若现的暗红纹路!那纹路蜿蜒曲折,透着古老苍莽的气息,似鸟非鸟,似兽非兽,赫然是——楚国巫祝祭祀专用的古鸟篆图腾!

“风——萧——萧——兮——易——水——寒——!”

高渐离苍老而嘶哑的歌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骤然撕裂了易水死寂的夜幕!枯瘦的手指猛地划过筑弦!

“铮!锵——!”

筑音破空而起,初时悲凉呜咽,如同万鬼齐哭,瞬间便转为金铁交击、戈矛碰撞的杀伐之音!鼓荡的杀气激得河水都为之一滞!

船头那麻衣人应声而歌,声线清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字字清晰,压过了筑音的凄厉: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就在那“还”字尾音如同冷箭般射向无尽夜空的刹那!

黑伯眼中杀机爆射!浸在寒水中的手臂猛地挥落!

“嗡——!”

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声刺破耳膜!十数支通体乌黑、箭头泛着幽蓝光泽的青铜弩箭,如同从地狱飞出的毒蜂,从不同方向的芦苇丛中暴射而出!箭簇锁死了船上二人周身要害!箭杆上淬炼的剧毒“见血封喉”,在月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光泽!

几乎在同一瞬间!

“哗啦——!”

三道巨大的水花在孤舟正下方炸开!三条身着玄色水靠、如同巨鳄般的身影破水腾空!手中精钢打造的分水刺,在月光下划出三道惨白的匹练,带着刺骨的寒意,精准无比地刺向小船的龙骨要害!水下伏击,断其根本!

刺杀之网,于悲歌最高潮处,轰然落下!

【二: 矩子惊雷】

“叮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如暴雨打芭蕉、又似冰雹砸铜盆的刺耳锐响,在小船周围瞬间炸开!火星在幽暗的河面上四溅飞射,如同鬼节乱舞的磷火!

那船头麻衣人竟在箭雨临身的瞬间动了!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甚至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拔剑,只见一道清冷如秋水的剑光乍然亮起!那剑光并非寻常剑客的直刺猛劈,而是划出了一连串浑圆无瑕、首尾相衔的完美弧线!每一道弧光都精准地、如同尺子丈量过一般,恰好撞击在每一支致命弩箭的侧面!

精准!玄妙!匪夷所思!

被磕飞的弩箭如同被无形大手拨开,纷纷坠入冰冷的河水之中,发出“嗤嗤”的轻响,瞬间冒起几缕诡异的青烟,河面浮起一层细小的死鱼!

“墨守成规!”伏在芦苇丛中的黑伯心头剧震,如同被重锤击中!这绝非荆轲那等燕赵游侠大开大阖、以命搏命的剑术路数!燕赵剑法如同塞外朔风,刚猛暴烈,以气势夺人心魄!而眼前此人的剑招,圆转绵密,守势如山,滴水不漏!分明是早已失传于战国兵燹的——墨家守御剑术!非攻一脉的至高奥义!

“锵!锵!锵!”高渐离的筑音陡然拔高,变得无比凄厉尖锐!如同百万冤魂齐声尖啸!他怀抱木筑,枯瘦如柴的十指在弦上疯狂轮指、扫拂、重击!每一次拨动,竟有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涟漪般的扭曲气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这不是乐音,是——音杀之术!

“噗嗤!噗嗤!”

两名刚从水下袭到船边、正欲攀援而上的秦军锐士,身体猛地一僵!咽喉处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平滑如镜的血线!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溅落在冰冷的筑身和浑浊的河面上。他们瞪大的双眼中,凝固着临死前极致的惊愕与茫然,随即身体无力地栽回水中,只留下两圈迅速扩散的血晕。

“结墨鱼阵!”黑伯一声低吼,如同沉雷滚过河面!他猛地拔出腰间断水刃,冰冷的刀锋映着残月,散发出凛冽的杀意!

幸存的十一名秦军锐士瞬间动作!不再是一拥而上,而是以惊人的默契,三人一组,瞬间聚拢!三组人如同三条灵活的、高速旋转的毒蛟,从三个截然不同的刁钻角度,向那叶在急流中飘摇的小船绞杀而去!每一组都各有分工:一人主攻上盘要害,刀光如匹练;一人专攻船板下盘,分水刺毒蛇般寻找着船体缝隙;另一人则在外围游弋策应,手中劲弩如同毒蛇之眼,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刀光、刺影、毒箭,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罗网,将小船彻底笼罩!

“非攻!”面对这绞杀一切的阵势,那麻衣剑客终于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声音!清越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足尖在船头轻轻一点,那轻飘飘的小舟竟纹丝不动!他整个人却如一只振翅欲飞的孤鹤,竟不闪不避,反而迎着刀网最密集、杀机最盛之处直撞而入!

剑势陡然由极致的“守”转为凌厉的“攻”!然而这攻势,却不见丝毫狠戾与狂暴!他的剑光在空中划出玄奥莫测的轨迹,每一剑都仿佛循着天地间某种至高的“理”!那看似完美无缺的墨鱼阵刀网,在他眼中竟处处是破绽!剑锋所指,恰恰是刀光流转间最微不可察、稍纵即逝的薄弱节点!如同高明的医者,精准地切入筋肉骨骼间最细微的缝隙!

“噗!噗!噗!”

三声轻响,几乎不分先后!三名主攻上盘的秦军锐士,咽喉处同时绽放出一朵凄艳的血花!他们手中的刀甚至刚刚递出半招,眼中的惊骇才刚刚凝聚,生命便已戛然而止!身体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软软地倒入冰冷的易水。至死,他们都不明白,那柄看似缓慢的剑,为何能后发先至,精准地刺穿他们自以为无懈可击的防御?

“找死!”黑伯怒发冲冠!断水刃挟着他三十年沙场血战凝练的滔天杀意,如同九幽裂开的一道缝隙,悍然劈落!刀锋未至,凛冽到极致的刀意已冻结了方圆丈内的空气,河面上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晶!这一刀,凝聚了黑伯毕生修为,誓要将这诡异的墨者斩于刀下!

麻衣剑客终于第一次正面迎向黑伯!他手腕急转,那柄古朴的长剑划出一道凝练的弧光,精准无比地格向断水刃!

“铛——!!!”

一声穿金裂石、震耳欲聋的巨响轰然爆发!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易水河心!狂暴的气浪以两刃交击点为中心,呈环状猛烈炸开!河面被硬生生压出一个巨大的凹陷,浑浊的河水冲天而起,化作漫天冰冷的雨点洒落!

两人身形同时剧震!黑伯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迸溅!断水刃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几乎脱手飞出!他闷哼一声,踉跄着连退三大步,每一步都在湿滑的河滩上踏出深深的泥坑!

麻衣剑客则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回,重重撞在小船桅杆之上!小船剧烈摇晃,几欲倾覆!“哇!”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麻衣,清癯的脸上血色尽褪。左肩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撕裂了粗布衣衫,皮肉翻卷,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显然,在硬撼黑伯这含怒一击时,他虽以精妙剑术卸去大半力道,自身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矩——子——!”高渐离目睹此景,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凄厉悲号!筑音陡然拔高至极限,如同万根钢针同时刺穿耳膜!他双目赤红,十指早已血肉模糊,却不管不顾,抱着那具沉重的木筑,竟如同抱着攻城巨锤,合身扑向离他最近的一组秦军锐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