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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麟归频阳】金人夜泣:这眼泪你接得住?(2 / 2)

赵高府邸深处,竟藏着墨家巨子级别的机关大师!这传声管道,便是墨家失传秘术的铁证!

声源来自赵高府邸——确认!

传声管用墨家工艺——确认!

王翦缓缓直起身,将簪子重新插回发髻,目光如寒冰利刃,扫过那尊沉默的金人,又投向章台殿紧闭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殿门。赵高…墨家…长生药…骊山皇陵密道…这一条条线索如同毒藤般缠绕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心悸的巨大阴谋。这已不仅仅是弄权,而是直指帝国根基的蛀蚀!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默默地、一步步走回丹墀之上,按剑而立,身影融入宫殿的阴影里,仿佛从未移动过。但他的心,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波澜翻涌,杀机暗藏。

金人不会再“哭”了。那声源已被掐灭。但王翦知道,这寂静的深宫之下,更汹涌、更致命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赵高的手,比他想象的伸得更长,也更毒。而墨家的影子,竟在帝国的心脏深处重现!

他抬头望向东方天际,那里,一丝鱼肚白正艰难地撕裂沉沉的夜幕。

天,快亮了。但有些黑暗,才刚刚揭开它狰狞的帷幕。

翌日清晨,章台殿大朝。

嬴政高踞龙椅之上,冕旒垂面,珠玉轻晃,遮住了所有神情,唯有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笼罩着整个大殿。百官肃立,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王翦出班,手持玉笏,声音平稳无波,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宇的沉寂:“启禀陛下,臣昨夜宿卫章台,偶闻异响,似有悲泣之声,发于殿前金人。”

“金人哭泣?!”

“这…这怎么可能?!”

大殿瞬间哗然!百官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脸上皆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与困惑。金人乃死物,国之重器,怎会悲泣?这简直是妖异之兆!

嬴政冕旒后的目光陡然锐利如电,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探究:“哦?金人哭泣?王老将军,莫不是年事已高,耳力有误?或是…夜梦未醒?”话语中的讥诮,如同细针,刺向王翦。

王翦恍若未闻,继续道,声音依旧沉稳:“臣初亦以为幻听。然声响真切,非风非兽,凄厉如人泣。循声查探,竟于金人饕餮口内,发现一精巧孔道,幽深莫测。”他微微一顿,目光如冷电般扫过侍立在御阶之下的赵高。赵高低眉顺目,面色如常,但王翦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他笼在袖中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臣早年偶得一墨家小技‘听地鼠’。”王翦从袖中取出那枚鼠头状的铜器,举于身前,“循此孔道探听——”他猛地抬手指向赵高,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殿宇嗡嗡作响,“声源所指,正是中车府令赵高大人府邸深处!”

“哗——!”

满殿皆惊!所有目光如同利箭,瞬间聚焦在赵高身上!震惊、怀疑、幸灾乐祸……种种情绪在死寂后爆发开来。

赵高脸色终于剧变,但只是一瞬,便强行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与悲愤:“陛下!陛下明鉴!王老将军此言,实乃血口喷人!奴婢府邸距章台宫甚远,岂能有声传至金人?定是有人构陷!构陷奴婢啊!”他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额头瞬间一片青紫。

【3】

嬴政沉默着,冕旒的玉珠微微晃动,看不清他的表情。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如同铅块。

王翦冷冷地看着赵高表演,待他哭声稍歇,才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青铜发簪,簪尖上一点暗蓝色的碎屑在殿内煌煌灯火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构陷?赵大人请看此物。”他将簪子高高举起,“此乃昨夜自那孔道内壁刮下之物。陛下博闻广识,当知此乃天外陨铁,且经墨家秘法淬炼!天下间,能以此等神物打造如此精巧、穿透宫墙的传声管道者,除墨家巨子嫡传,再无他人!”

他目光如炬,逼视赵高,字字如刀:“赵大人府中,竟藏有墨家巨子级的高人?不知赵大人招募此等帝国叛逆,凿空镇国金人,私设传声秘道,窃听宫闱,意欲何为?!昨夜那金人悲泣,分明是你府中私刑拷打之声!你,是想将这章台殿,变成你赵高的私刑暗狱吗?!”

赵高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随即又被更深的怨毒取代。在王翦手中那闪烁着墨家陨铁碎屑的簪子面前,在嬴政那越来越冰冷的沉默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陛下!奴婢…奴婢…”赵高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语无伦次。

“够了。”嬴政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压下了大殿内所有的嘈杂。他缓缓抬手,指向匍匐在地的赵高:“赵高。”

“奴婢在…”赵高如同被抽去了脊骨,瘫软在地。

“你府中,确有墨家机关师?”嬴政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雷霆之怒。

“奴婢…奴婢…”赵高额头冷汗涔涔,他知道,此刻再否认已是徒劳。那陨铁碎屑,是铁证!“奴婢…奴婢只是…招募了几个懂些奇技淫巧的匠人…为…为陛下炼制些新奇玩意儿…绝无二心啊陛下!”他试图将事情淡化,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挣扎。

“新奇玩意儿?”嬴政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雹砸落,“包括在朕的镇国金人身上开孔凿洞?包括用这墨家秘术,窥探朕的宫闱?!赵高,你好大的狗胆!”最后一句,如同九霄雷霆,震得殿梁簌簌!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赵高魂飞魄散,磕头如鸡啄米,血印染红了金砖,“奴婢…奴婢只是想测试一种新的传声机关…绝无窥探之意!那金人…金人孔道…是…是工匠私自为之!奴婢…奴婢全然不知啊!”他毫不犹豫地将责任推给了所谓的“工匠”。

“不知?”嬴政冷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冰棱刮过琉璃,“好一个不知!来人!”

殿外甲士轰然应诺,声震屋瓦。

“将赵高,”嬴政的声音冰冷无情,宣判着结局,“押入廷尉诏狱!给朕彻查!查他府中所有匠人!查那传声管道!查他这些年,还背着朕,做过些什么!”他的目光扫过王翦,又扫过噤若寒蝉的百官,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赵高身上,“至于你,赵高,待查清之后,再行发落!”

“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赵高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被两名如狼似虎的甲士粗暴地拖死狗般拖出了大殿,凄厉的叫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渐渐远去,只留下满地狼藉与死寂。

大殿内,落针可闻。百官垂首,大气不敢出,冷汗浸湿了后背。谁都没想到,一次看似荒诞的“金人夜泣”,竟在须臾之间,将权势熏天、深得帝心的中车府令赵高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王翦依旧持笏而立,面色沉静如水,仿佛刚才掀起滔天巨浪的并非是他。他微微垂眸,看着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倒映着穹顶的藻井和摇曳的灯火。赵高完了。至少,是暂时完了。嬴政的猜忌如同附骨之疽,一旦被点燃,就再难熄灭。赵高触碰了最不能碰的逆鳞——窥探皇权!无论他如何狡辩,那根深植于金人体内的墨家传声管,就是钉死他的棺材钉。

然而,王翦心中并无半分轻松。赵高虽倒,但他临死前那怨毒如淬毒匕首的眼神,深深刺入王翦的记忆。更重要的是,赵高背后牵扯出的墨家!那些销声匿迹多年的叛逆,竟在帝国的心脏深处,在赵高的庇护下,重现踪迹!他们想做什么?仅仅是为赵高打造机关?绝无可能!墨家与秦法,天生水火!他们潜伏在赵高府中,将触手伸向金人,伸向骊山皇陵…他们所图,必定惊天动地!

嬴政坐在龙椅上,冕旒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神。他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鎏金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丧钟。赵高的哀嚎似乎还在耳边,但更让他心悸的,是王翦展现出的那份可怕的洞察力与决断力。这个老将,归隐多年,看似沉迷田产,庸碌不堪,可昨夜深宫的一点异响,竟被他瞬间抓住,顺藤摸瓜,直捣黄龙,将赵高这棵盘踞深宫多年的大树连根拔起!这份敏锐,这份狠辣,比他麾下任何鹰犬都要可怕!

金人泣声是假,赵高弄权是真。但王翦这把刀,似乎…也太快、太利了些。他今日能斩赵高,明日…又会斩向谁?

“王老将军。”嬴政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听不出喜怒,“你…很好。替朕揪出了这条蛀虫。辛苦了。”话语平淡,却字字千钧。

王翦躬身,姿态恭谨:“为陛下分忧,乃臣本分。”

“嗯。”嬴政淡淡应了一声,“此事,交由廷尉府彻查。你…昨夜受惊,且回府休息吧。” 声音里听不出关切,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谢陛下体恤。”王翦再次躬身,缓缓退出了大殿,步伐沉稳,不疾不徐。

走出章台殿高大的门扉,深秋的阳光有些刺眼。王翦微微眯起眼,看着广场上那十二尊依旧沉默的金人。昨夜那诡异的哭声仿佛还在耳边萦绕,但更清晰的,是赵高被拖走时那怨毒的眼神,以及嬴政冕旒之后,那深不见底、带着审视与忌惮的目光。

赵高倒了,但风暴才刚刚开始。墨家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已经缠上了帝国的核心。而他王翦,这把刚刚出鞘、斩落了赵高头颅的利剑,也必将成为某些人眼中,下一个需要折断的目标。

他紧了紧腰间的断水剑,那冰冷的触感传来一丝微弱的、持续的嗡鸣,仿佛在无声地警示着什么。王翦面无表情,一步步走下高高的台阶,身影渐渐融入宫门外喧嚣的人流之中。

咸阳的天,看似放晴了。但只有身处旋涡中心的人才知道,那平静的阳光之下,涌动着何等致命的暗流。金人的眼泪是假的,但有些人,恐怕很快就要流下真正的血泪了。而他这把“利剑”,在斩断荆棘的同时,也必将引来更多的觊觎与磨砺。归隐的田园,似乎已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