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要去哪里?这雨一时半会儿可停不了呢!你看你看,闪电又来了!哦对了,我叫苏雅,苏州的苏,雅致的雅。你呢?”
“……江屿。”
“江屿?江河的江,岛屿的屿?真好听!人如其名,是像江心孤岛一样有点神秘又有点忧郁的气质呢……”
画面逐渐清晰。
那是十年前,他们初遇的那个雨夜。场景并非在栖心阁,而是在它建成之前的那片空地上。年轻的苏雅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穿着利落的现代装束,眼神明亮而大胆,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在雨幕中、衣着奇特、浑身湿透却气质非凡的男子。那时的她,明媚张扬,带着财务自由赋予的自信和未经沧桑的纯粹热忱。
而江屿,身穿着带有未来质感的守护者服饰(虽已有些破损),眉宇间带着长期穿梭时空、守护规则的疲惫与孤独,眼神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和重担。他对眼前这个陌生女孩的热情显得有些无措,却又无法对她那双清澈好奇的眼睛完全硬起心肠。他能感觉到,这个女孩的灵魂异常纯净,甚至……与他守护的某种时间脉络隐隐共鸣。
“看!我没说错吧,雨更大了!那边有个亭子,先去避避雨再说!”年轻的苏雅不由分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朝着不远处的街心亭跑去。
画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再次清晰时,已是夜深。雨停了,月光洒在积水的路面上,反射着碎银般的光。两人竟在亭子里聊了许久。大多是苏雅在问,江屿偶尔简短地回答,涉及自身来历则含糊其辞。
“……所以,你真的不是拍电影的?或者搞什么沉浸式艺术体验的?”苏雅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江屿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不是。”
“那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苏雅的声音变得柔和下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虽然你什么都不肯说,但我感觉……你很累,好像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江屿沉默了片刻,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有些柔和下来。或许是被这份突如其来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关心触动,或许是他真的太久没有和“正常”时间线上的人如此交谈过了。他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猛地站起身:“时间到了,我必须走了。”
“啊?这么快?”苏雅也跟着站起来,脸上写满了失落和不解,“你去哪儿?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江屿看着她,眼神复杂。他知道时空规则不允许他过多停留,更不允许与时间线内的人物产生过多纠葛。但面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从怀中取出了那半枚玉佩。
“这个……送给你。”他将玉佩递过去,触手温润,“或许……将来某一天,凭它你能再认出我。”
年轻的苏雅接过玉佩,紧紧握在手心,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好!一言为定!我会等你……哦不,我会好好保管它的!”
江屿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记住。然后,他不再犹豫,转身一步踏出。身影在月光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最终彻底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空气中一丝极细微的能量波动。
年轻的苏雅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使劲揉了揉,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手心中那半枚温润玉佩的真实触感,以及心底那份剧烈的心跳和难以言喻的悸动,都在告诉她,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眼神从震惊、困惑,慢慢转变为一种无比坚定的、炽热的光芒。
画面再次转换。
这一次,是苏雅独自一人,奔波于各个建筑设计院和施工场地之间。她变卖名下所有股票、基金、房产,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拿出自己所有的设计理念和构想,亲自参与“栖心阁”的设计,每一个细节都精益求精,尤其强调那块初遇之地——未来的庭院——的规划。
“苏小姐,您确定要在这里投入这么多资金?这个地段虽然不错,但建设这样一座特色民宿,投资回报周期可能会非常长,风险不小。”有资深顾问提醒她。
苏雅只是微微一笑,眼神却异常坚定:“我知道。我建它,不是为了回报。”
图纸上的栖心阁逐渐从蓝图变为现实。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凝聚着她的心血和期盼。她穿着干练的工装,穿梭在工地上,亲自监督,那半枚玉佩始终被她贴身佩戴。
夜深人静时,她常常独自坐在还未完全建成的庭院中,摩挲着玉佩,望着星空,低声自语:“江屿……你到底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栖心阁,就是我们的家,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画面飞速流转,栖心阁建成开业。她制定了“心灵栖居,以技栖身”的奇特规矩。她从一个明媚张扬的少女,逐渐沉淀下来,穿着越来越素雅的旗袍,举止越来越温婉,唯有眼神深处的执念和偶尔流露出的锐利,能窥见昔日的影子。
她接待着形形色色的客人,用她的智慧和能力帮助着他人,也借助着每一位身怀绝技的住客的力量,编织着一张寻找真相的大网。厨娘、黑客K、绣娘、琴师、星象师……一个个奇人异士相继到来,成为栖心阁的一部分。
时光荏苒,一年,两年,三年……十年。
她无数次在梦中回到那个雨夜,无数次摩挲着玉佩期盼奇迹。她经历了希望、失望、甚至绝望,但那份初心从未改变。等待,从不是枯等,而是用尽一切力量去追寻、去争取。
直到……琴师一曲唤醒玉佩金纹,直到星象师勘破北斗缺位,直到她终于明白江屿每一次现身皆在燃烧“时之砂”――归期不定,相见成毒。
直到她毅然踏进时空归墟,以命换命,化为庭中石像。
金色的光影缓缓散去,那一段段深刻于岁月中的往事,如同潮水般退去。苏雅和江屿的意识重新回归现实,依旧在栖心阁的光柱之内,依旧保持着相拥的姿势。
两人眼中都含着泪光,呼吸急促,仿佛重新亲身经历了那十年的漫长时光。
苏雅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屿如今这张带着岁月痕迹却依旧深邃的眼眸,记忆中那个雨夜中孤独疲惫的青年守护者形象与眼前之人彻底重合。她不仅找回了他的现在,更通过这粒时砂,重温了拥有他的过去。
江屿的心更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虽然知晓苏雅等待了他十年,但直到此刻,通过这时砂回溯的往事,他才如此直观、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这十年对于苏雅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那不是轻飘飘的“等待”二字可以概括的,那是她用尽全部青春、热情、智慧、财富乃至生命,一步步铸就的通往他的道路!是她的执着,一次次撼动了冰冷的时空规则!
“苏雅……”江屿的声音沙哑无比,带着难以言喻的心疼和震撼,搂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这十年……你……”
苏雅却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带着泪光的、极其温柔的笑容,她抬起手,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指尖微颤却充满力量:“都值得。”
她的目光落下,掌心之中,那一粒时之砂依旧静静躺着,散发着柔和的金光。经历了往事的回溯,它似乎与苏雅、与江屿、与整个栖心阁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
现在,不是沉湎于过去的时刻。
希望已然在手,危机仍未解除。
高维之上,那第三波湮灭洪流虽然被暂时阻隔,但依旧在疯狂冲击着注入时砂概念的光柱,能量在持续消耗。
苏雅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她看向江屿,看向周围关切望着她的伙伴们。
“我们开始吧。”她轻声道,握紧了掌心那粒金色的时砂,“以这时砂之源,重燃希望之火!”
她要将这粒本源的时之砂,融入仪典,融入玉佩,融入栖心阁本身!她要借这时间本源之力,真正地、彻底地,扭转战局!
希望的光芒,在她眼中,也在那粒小小的时砂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