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室内,光影碎片风暴平息后留下的并非死寂,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极度疲惫却又无比柔软的宁静。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新生法则力量那温暖而清新的气息,如同雨后初霁的山林,洗涤着方才一切混乱与暴戾留下的痕迹。
江屿单膝跪地,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咽下喉间的腥甜,努力调息着体内依旧翻涌的气血与躁动的灵魂隐痛。旧契反噬虽被强行压下,但造成的消耗与损伤却是实打实的。他抬起头,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苏雅身上,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浩瀚星海,里面盛满了未曾说出口的万语千言,以及几乎要溢出来的、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与深沉爱怜。
苏雅虚脱地靠在冰冷的地板上,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方才那番凭借意志呼唤栖心阁法则的举动,几乎榨干了她刚刚归位、尚未与肉身完全磨合的灵魂最后一丝力气。但她苍白的脸上,那抹带着泪光的虚弱笑容却未曾褪去,眼眸清澈而坚定地回望着江屿。无需言语,彼此眼中倒映的劫后身影,便是最好的慰藉与答案。
就在这静默的、几乎能听到对方心跳声的时刻——
“笃…笃笃…”
一阵轻微却清晰的叩门声,突兀地打破了主室内凝滞的空气。
这声音并不急促,甚至带着几分礼貌性的试探与犹豫,但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法则冲突与心神风暴的两人听来,却无异于平地惊雷!
江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瞬间绷紧了身体!他猛地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射向紧闭的主室房门,周身那点残存的新生法则之力下意识地凝聚起来,形成一道极其微弱的守护屏障,将苏雅护在身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警惕——旧契的反噬刚过,是否是时空秩序的其他维护者被惊动?或是归墟的残余力量循迹而来?
苏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得睫毛一颤,但她虚弱的身体已做不出更大的反应,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易察觉的紧张。栖心阁经此大变,内外法则正处于微妙的调整与平衡期,此刻任何外来的打扰,都可能带来未知的变数。
**西侧耳房·黑客K**
虚拟光屏上,代表主室门口能量反应的数值出现了一个轻微的、陌生的波动峰值。
“检测到未知生命体接近主室门口…能量反应微弱,属性平和,无明显威胁特征…扫描体征…人类女性,年龄约六十至七十岁,生命磁场稳定,情绪状态:犹豫、期待、略带不安…”黑客K快速汇报着分析结果,指尖在键盘上悬停,并未触发任何防御机制,但监控已然提升至最高级别。【黑客K·技贰·代码屏障·监测】模式无声开启,严密监控着门口陌生人的一举一动及其能量波动。
**庭院回廊·琴师**
琴师按弦的手指微微一动,清心普善的安神曲调并未停止,但音律的走向悄然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变得更加内敛,如同无形的蛛网,向着门口的方向蔓延而去,试图感知来者的心绪与意图。【琴师·技叁·清心普善·探微】!(效果转变·感知探查)
**东厢房·绣娘**
昏迷中的绣娘无意识地蹙了蹙眉,似乎也被这陌生的敲门声所扰动,但她实在太虚弱,并未有其他反应。
门外的人似乎等了片刻,未见回应,又轻轻敲了几下,这次稍微加重了一点力道。
“笃笃笃…”
伴随着敲门声,一个略显苍老、带着浓重本地口音、小心翼翼的女声隔着门板传了进来:
“请…请问…苏老板在吗?俺…俺是隔壁巷子的孙婆婆…有点…有点事想麻烦一下苏老板…”
孙婆婆?
苏雅涣散的眼神凝聚了一瞬,努力在极度疲惫的记忆中搜索着这个名字。好像是…住在栖心阁后面那条老巷子里的一位独居老人?为人很和善,有时会拎着自己种的蔬菜来客栈换些点心,苏雅还会偶尔让厨娘多送一碗汤羹给她。是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邻家老人。
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而且听声音,似乎带着难以启齿的焦虑?
江屿紧绷的神经并未因“普通老人”的身份而立刻放松。他经历过太多伪装与陷阱。但他侧耳细听,那声音中的忐忑、期待、以及一丝属于垂暮之人的衰败气息,又不似作伪。而且,黑客K的监测也显示对方只是个普通人类。
他看向苏雅,用眼神询问。
苏雅极其轻微地眨了一下眼睛,传递出“认识、无恶意的”信息,并努力用口型无声地说:“让她…进来…” 栖心阁的规矩,从未将求助之人于门外。更何况是一位熟悉的、看似遇到了困难的老人。
江屿眉头微蹙,仍不放心。苏雅此刻的状态绝不适合见客,他自己也几乎是强弩之末。但苏雅的眼神坚持。
沉吟一瞬,江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的不适,缓缓站起身。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擦去嘴角那丝干涸的血迹,努力让自己的气息看起来平稳一些。然后,他走到门边,并未立刻开门,而是沉声问道:“门外何人?寻苏老板何事?”他的声音刻意放缓,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疲惫。
门外的孙婆婆似乎被里面突然传出的男性声音吓了一跳,停顿了一下,才更加小心翼翼地说道:“俺…俺是孙婆婆…苏老板的邻居…俺、俺想请苏老板…帮俺找找俺家走丢的猫崽‘花花’…它、它三天没回来了…俺这心里头…”
原来是找猫。
江屿心下稍安,但并未完全解除戒备。他回头看了苏雅一眼,苏雅再次用眼神示意他开门。
江屿默然片刻,终于伸手,缓缓拉开了主室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外,站着一位身材矮小、衣着朴素、头发花白挽成髻的老妇人。她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双手紧张地揪着洗得发白的围裙一角,眼神浑浊,写满了焦急与无助。正是那位熟悉的孙婆婆。
门开的瞬间,孙婆婆下意识地抬头,看到开门的是位脸色苍白、气质冷峻却异常英俊的陌生男子,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局促和畏惧,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俺…俺找苏老板…”
“孙婆婆…”一个极其虚弱,却依旧温和的声音从室内传来。
孙婆婆循声望去,这才看到半躺在地板上的苏雅。当她看到苏雅那苍白如纸的脸色、虚弱无力的姿态以及周身还未完全散去的能量余波带来的异常氛围时,老人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脸上的焦急瞬间被震惊和担忧所取代:“苏老板?!您、您这是咋的了?!病了吗?哎呦喂!俺不知道您不舒服!俺这就走!这就走!”
老人顿时慌了神,连要找猫的事情都忘了,转身就要离开,满脸的歉疚和不安。
“婆婆…等等…”苏雅急忙想叫住她,却因为气息不足,声音微弱。
江屿看着老人那真实无比的惊慌和善意,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终于散去。他侧身让开一些,语气放缓了些许:“她无大碍,只是需要休息。您方才说,猫丢了?”
孙婆婆停下脚步,回过头,仍是满脸担忧地看着苏雅,又看看江屿,手足无措地说:“是…是啊…俺的花花,养了十来年了,通人性的很…从来不会这么久不回家…俺这心里头,慌得厉害…就像、就像丢了魂似的…”老人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用围裙角擦了擦眼角,“俺知道苏老板这儿能人多,规矩也怪…但、但俺实在没办法了…街坊四邻都问过了,都没有…就想着来碰碰运气…不知道苏老板这儿,有没有啥特别的法子…能帮俺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