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洗,静静流淌在劫后余生的栖心阁庭院。焦黑的梁柱无声矗立,龟裂的青石板上残留着琉璃碎屑与干涸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星髓清辉的余韵、草木精魄的哀伤、净土之力的厚重、契约之光的坚韧,还有一丝难以彻底驱散的、属于归墟的冰冷死寂。废墟之上,一种巨大的疲惫与劫后余生的空茫笼罩着每一个人。
江屿的魂体已然凝实如琉璃,温润内敛,散发着新生的稳固气息。心口处,那曾经吞噬生命的蚀心印彻底消失,光滑的肌肤下,隐隐可见七彩霞光、暗金丝线与乳白生机完美交融流转。他靠坐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廊柱基石上,苏雅依偎在他身侧,破碎的旗袍被一层流动的霞光覆盖,如同披着无形的华裳。最令人心颤的,是她那一头如霜如雪的银发,在清冷的月色下,无声诉说着方才燃烧生命的决绝。
“江小子,魂源核心融合归墟生髓、时砂本源与纹心契约,根基已成,稳固无比。”陶九知盘坐在不远处,气息萎靡,但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江屿,“蚀心印已除,归墟漩涡亦被炼化消散。此劫…算是渡过了。”他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
阵九畴靠在焦黑的墙边,脸色依旧苍白如金纸,闭目调息,维持九曜星锁最终封印消散的余韵消耗了他最后的心力。百里明瘫坐在地,望着那艘布满修补痕迹、静静悬浮的琉璃心舟,变形的水晶镜片后,眼神复杂,有欣慰,更有后怕。铁老、桑青、白芷、柳七娘、云锦等人,或坐或倚,无不气息微弱,伤痕累累,连说话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
庭院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吹过废墟的呜咽。
然而,这份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咳…咳咳…”江屿突然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原本凝实温润的琉璃魂体,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起来!心口处,那完美交融的三色光华,也出现了极其细微、如同水波荡漾般的紊乱波动!一丝难以言喻的虚弱感,瞬间取代了之前的稳固。
“江屿!”苏雅立刻察觉,心猛地揪紧,扶住他的手臂。入手的感觉不再是纯粹的琉璃温润,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内部结构正在经历微妙调整的不稳定感。
陶九知脸色一变,瞬间挪到江屿身边,枯瘦的手指闪电般搭上江屿的腕脉(魂脉)!一股微弱的探查之力涌入。
**【技抵·零玖捌·归藏策·探微】技起!源于陶九知以归藏秘术探查魂体本源(技起)!成于其深厚阅历(技成)!目标——诊断江屿魂体不稳根源(技现)!技行中!**
片刻,陶九知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果然…拔苗助长,根基虽稳,脉络未通!如同新筑的堤坝,看似坚固,内里沙石尚未夯实。归墟生髓蕴含的磅礴生机、时砂本源的空间特性、纹心契约的链接伟力,三者虽已融合,但彼此间的‘通路’尚未完全贯通、稳固!魂源核心强大,但滋养魂体的‘经脉网络’却脆弱不堪,如同琉璃盏中盛着滚油,稍有不慎,便是盏裂油溅!”
他看向苏雅,又扫过众人疲惫的脸:“他需要时间,需要极其温和而持续的引导,让这三股力量在魂体内部彻底水乳交融,贯通无碍。这个过程,如同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急不得,也容不得丝毫外力惊扰。否则,魂体便有崩解之忧!”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这些人,无论是陶九知的归藏秘术,阵九畴的星锁大阵,百里明的琉璃神工,还是白芷的银针渡厄,走的皆是刚猛、迅疾或精准的路子,何曾擅长这等至柔至缓的滋养引导之道?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抚平灵魂褶皱的幽香,悄然从后院回廊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月光下,一位女子款款行来。她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色广袖留仙裙,裙摆绣着几丛疏淡的墨兰,行动间步履无声,如同踏月而来。乌发松松挽起,斜插一支造型古朴的木簪,簪头似乎嵌着一颗小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珠子。她面容清丽,气质娴静温婉,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仿佛蕴藏着星月流转的眸子,宁静而深邃。她手中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紫檀木香盒,那抚慰灵魂的幽香,正是从盒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正是栖心阁中最为低调神秘、终日与香炉花草为伴的住客——调香师花想容。
她踏入庭院,目光首先落在江屿那微微震颤的魂体上,秀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她的视线扫过苏雅那刺目的银发,眼中流露出一丝了然与悲悯。最后,她的目光在庭院中残留的各种气息上停留片刻——星髓的清冷、草木的哀伤、大地的厚重、契约的坚韧、归墟的余寒…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如同在品味着这方天地间最复杂也最深刻的伤痕。
“魂源初定,脉络未通。新生琉璃盏,盛滚油沸汤,盏壁虽坚,油沸难安。”花想容的声音如同她的香气,轻柔舒缓,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直接点出了陶九知诊断的核心。“而苏掌柜…”她看向苏雅,目光落在她那头银发上,“心火燃尽,本源有亏,如同秋叶离枝,虽得甘霖暂润,根蒂已伤,需得温???其源,弥合其隙。”
她捧着紫檀木盒,走到众人面前,对着陶九知和苏雅微微颔首:“陶老所言极是。江先生此刻,需要的不是猛药,而是最柔和、最绵长的引导与滋养,贯通其魂源与魂体脉络,令三力交融,如江河归海,自然而然。而苏掌柜燃烧生命本源留下的亏空,更需以生机温养,徐徐图之,方能固本培元,不伤根基。”她顿了顿,目光沉静如水,“此等‘润物无声’之功,小女子或可一试。”
“花…花姐姐?”云锦虚弱地开口,眼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这位终日闭门调香、气息淡泊得几乎被遗忘的姐姐,竟在此刻站了出来?
陶九知浑浊的老眼精光一闪,仔细打量着花想容和她手中的香盒:“花丫头?你…有把握?”
花想容并未直接回答,她只是轻轻打开了手中的紫檀木香盒。盒内并非香料粉末,而是分门别类地盛放着数十种形态各异、散发着不同光泽与气息的“灵材”:有闪烁着月华般清辉的干枯花瓣(月魄兰),有如同凝固星屑的细小晶砂(星屑草),有流淌着碧绿生机的露珠凝脂(青木髓),有散发着厚重土黄气息的奇异根茎(地脉根),甚至还有几缕极其微弱、却带着契约坚韧气息的金色光丝(心契余烬)——显然是苏雅之前提供的契约之力残留!
更令人惊异的是,盒中还有一小撮灰黑色的、带着冰冷死寂余韵的粉末(归墟烬)——那是百里明之前收集的归墟死气残留物!
“天地为炉,众生为引,劫波为薪,熬炼百味。”花想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栖心阁此劫,虽为浩劫,却也如同一次天地间最宏大、最深刻的‘熬香’。劫后残留的每一缕气息,皆是这‘劫香’的一部分,蕴含着极致的伤痛,也蕴藏着涅盘的生机。以残存星髓清辉为骨(清),以草木精魄哀伤为韵(哀),以大地净土厚重为基(厚),以契约守护坚韧为脉(韧),再佐以一丝归墟死寂余寒为引(寂)…此五味,可成‘定魂安魄引’。”
她纤纤玉指如穿花蝴蝶,从香盒中精准地拈取材料:
月魄兰清辉三瓣(清),星屑草晶砂一撮(定),青木髓凝脂一滴(生),地脉根粉末少许(厚),心契余烬金丝一缕(韧),归墟烬粉末微不可察的一丝(引)。
**【技抵·伍陆叁·蝶梦引·初燃】技起!源于花想容调和劫后灵韵(技起)!成于其对天地气息与魂体状态的极致感知(技成)!目标——初步调和“定魂安魄引”香基(技现)!技行中!**
只见她掌心腾起一团近乎透明的、带着温润湿气的白色心火(非琉璃匠的灼热之火)。各种灵材投入其中,并未瞬间熔融,而是在那温润的心火包裹下,如同被春风拂过的种子,缓缓舒展、交融。月华清辉流淌,星屑闪烁定神,青木生机萌发,地脉厚重沉淀,心契金丝穿梭,最后那一丝归墟余寒,如同点睛之笔,将所有气息微妙地调和、串联起来!一股更加醇厚、更加深邃、仿佛能抚平一切灵魂躁动与肉身创伤的奇异幽香,在她掌心氤氲成型,化作一团不断变幻着清、白、碧、黄、金、灰六色光晕的温润香雾!
“好!好一个‘定魂安魄引’!五味调和,阴阳相济,劫波化生!”陶九知忍不住击掌赞叹,眼中满是惊喜,“花丫头,深藏不露啊!”
花想容神色依旧宁静,她捧着那团六色香雾,缓步走到江屿和苏雅面前。
“江先生,请放松心神,勿要抗拒。”她对江屿说道,声音如同香雾般轻柔。接着转向苏雅,目光落在她如雪的银发上:“苏掌柜,请静心凝神,感受香韵流转,此香亦能温养您燃烧的本源。”
她将掌心那团温润的六色香雾,轻轻推向江屿的魂体。
**【技抵·伍陆叁·蝶梦引·初燃】技行中!衍生技【香凝魄】!技现!**
香雾接触到江屿琉璃般的魂体,并未散开,而是如同找到了归处,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去!那原本细微震颤的魂体,在香雾渗入的刹那,竟奇异地平复下来!心口处三色光华的紊乱波动也明显减弱,流转变得顺畅了一丝!江屿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舒适叹息。
紧接着,花想容再次打开香盒,这次取出的材料截然不同:几片蕴含着浓郁生机的翠玉般叶片(蕴神叶),一滴金灿灿、如同液态阳光的花蜜(日精蜜),一小块温润如羊脂白玉的奇异膏体(暖玉膏),还有一小撮苏雅之前扯下的、带着暗金莲纹的旗袍碎片粉末(莲纹粉)。
“以蕴神叶温养其神(养),以日精蜜填补其亏(补),以暖玉膏弥合其隙(合),再融入苏掌柜守护本源所系的莲纹愿力(守)…此四味,可成‘归源续命膏’。”花想容轻声解释,指尖再次舞动。
**【技抵·伍陆叁·蝶梦引·初燃】技行中!衍生技【膏润源】!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