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深海寒冰。琼斯的话语如同无声的惊雷，在每个人心头炸开。九万八千头史前巨鲸，并非简单的坟墓，而是……培养皿？孵化场？为一种足以摧毁现代海军力量的恐怖生物武器提供温床和母体？
林夕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但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冷静，甚至嘴角还牵起一丝极淡的、鼓励对方继续说的弧度。科学家探寻真相的本能，压过了生理性的恐惧。
“十群蜉游生物……培养基？”林夕重复着关键词，语气平稳，像是在讨论一个普通的实验样本，“它们的具体形态和特性是什么？所谓的‘变种’，指向何种能力？‘生生不息’和‘24小时繁殖五代’意味着怎样的增殖速率？”
她问得极其细致，完全是科研攻关的语调，试图从琼斯口中榨取更多技术细节，既能验证其真实性，也为后方分析和可能的反制提供依据。
琼斯似乎很满意这种“学术探讨”的氛围，他苍白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属于研究者的狂热：“形态？它们并非你们认知中的任何一种浮游生物。导师整合了深海嗜压菌、裂殖速度极快的古菌、以及……某种来自那扇门后‘原始汤’的基因蓝图。它们微观，但可以宏观聚合。平时以生物云团形式存在，受到母体召唤或感知威胁时，能在极短时间内聚合成具有特定攻击形态的‘巨兽’——比如你们遭遇过的‘鲸鲨’形态，只是其中一种较低能耗的展示。”
“其核心能力是‘能量汲取与转化’。”琼斯继续道，语速加快，“它们能疯狂吞噬周围一切有机质，甚至能直接分解金属获取能量，转化效率超乎想象。航母的钢铁甲板，核潜艇的钛合金外壳，在它们聚集形成的‘吞噬场’中，会像糖块一样融化。它们释放的生物电脉冲能干扰甚至烧毁一切电子设备。而它们的数量……一旦十个集群完全成型，将是天文数字，足以形成覆盖整个海洋战场的‘活体迷雾’和‘吞噬狂潮’。”
羊羽的耳中，周局长的呼吸声似乎也沉重了几分。核潜艇……毁灭性打击……这些词语背后的决断，重若千钧。
羊羽用极轻微的、只有通讯器能捕捉到的摩斯码回复了一个“收到”的讯号。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屏幕上的琼斯，以及主屏幕上那扇仿佛连接着地狱的巨门。
林夕还在提问：“生物精神控制质芯片？它如何跨越如此远的距离实现精确控制？母体与子体之间的信息传递机制是什么？”
“一种基于量子纠缠效应的生物调制解。”琼斯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芯片本身是生物性的，与我们的神经突触深度融合。它不发射传统信号，而是通过一种……非局域的‘共鸣’来传递指令。母体与子体之间，也通过释放和接收特定的有机信息分子——就是你们检测到从门缝渗出的那些——来维持联系和同步。这种控制层级分明，导师通过芯片控制我和十个母体，我或母体再通过信息分子场控制整个集群。”
他顿了顿，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所以，你们隔离我，屏蔽电磁信号，用处不大。只要门后的母体还在‘呼吸’，还在释放信息分子，那些种子就在持续扩散，等待激活。密码箱里的系统，是一个更直接、更强大的物理信号放大器和控制枢纽，主要针对未被植入芯片的野生鲸鲨进行诱导和强化，拥有核心控制权，只有我和导师可以操纵，我要求启用密码箱，关闭大门缝隙，试图与十群蜉游生物建立联系，并指挥他们召唤回放出的种子。”
真相如同剥洋葱，每一层都更加辛辣刺眼。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疯狂的科学家和他的造物，更是一个建立在超前生物科技和难以理解原理上的、近乎自我完善的生态级武器系统。
“最后一个问题，”林夕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指尖微微冰凉，“你的导师，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毁灭？”
琼斯脸上的狂热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敬畏与恐惧的神情。
“目的？他说……这是‘净化’，也是‘回归’。”琼斯低声道，“净化人类对海洋的亵渎与掠夺，回归到巨鲸统治深海的远古荣光时代。他说，人类文明是海洋的癌细胞，必须被清除。而这片鲸落墓地，这些沉眠的巨鲸，是远古力量的象征，也是新纪元诞生的温床。那扇门……他称之为‘鲸落之门’，既是屏障，也是通道。他说门后藏着让这一切成为可能的‘源初之密’。”
指挥中心内，众人听得心神震撼。这已经超出了普通恐怖主义的范畴，更像是一种偏执的、以毁灭现代文明为代价的生态恐怖主义与邪教信仰的结合体。
就在这时，主屏幕上，代表“平行宇宙测绘器”集群的信号突然出现了剧烈的扰动！
“报告！测绘器集群遭到未知强干扰！信号衰减严重！”技术员急声喊道。
“不是电磁干扰！是……是声学干扰！某种极强的、覆盖了多个频段的低频噪声！”声纳员紧接着报告。
屏幕上，传回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布满雪花。数据流急剧减少。
几乎在同一时间，生物信号监测小组骇然惊呼：“琼斯博士的脑波活动急剧飙升！与门体振动频率的同步率突破阈值！他……他好像在被强行注入大量信息！”
只见隔离舱内的琼斯，突然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眼睛翻白，口中溢出白沫，但嘴角却扯出一个极其怪诞、非人的笑容。
“来了……来了……导师……召唤……”他断断续续地嘶语，声音变得沙哑扭曲，“它们……醒了……种子……已播撒……”
“立刻对琼斯实施强制镇静！最高级别隔离 protols！”羊羽对着麦克风怒吼。
隔离舱内瞬间释放出高浓度的镇静气体，琼斯挣扎了几下，瘫软下去。
但干扰并未停止。
声纳控制台前的操作员脸色惨白，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KL海沟！海沟深处！检测到大规模、高速上浮的物体！数量……数量无法计数！速度极快！声学特征……与之前遭遇的变异鲸鲨群类似，但更强……更密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KL海沟的深度剖面图上。
只见从那三千米深渊的黑暗中，无数个光点——代表强声学反射体的信号——如同被惊动的蜂群，又如同逆行的流星雨，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上冲来！它们的目标，显然是海面上的“探索一号”！
“全员一级战斗部署！所有防御系统启动！”李船长的怒吼声通过船只广播传遍每一个角落。“探索一号”庞大的船体发出了低沉的嗡鸣，隐藏的武器平台缓缓伸出，近防系统开始预热。
“后方！后方指挥中心！我们遭遇大规模生物攻击！请求战术指导！重复，请求战术指导！”羊羽对着加密通讯频道疾呼。
周局长的声音立刻回应，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命令确认！‘探索一号’优先自保！已授权附近待命的‘玄武’号核潜艇战斗群介入！他们会负责清扫威胁！你们立刻后撤至安全海域！”
几乎在命令下达的同时，声纳员尖叫起来：“它们速度太快了！已经冲出海沟！距离我们不到三千米！预计五分钟内解除！”
屏幕墙上，KL海沟边缘的立体战术地图上，代表敌意的红色光点已经汇聚成一片汹涌的潮汐，淹没了鲸落墓地的边缘，正朝着代表“探索一号”的绿色三角符号猛扑过来！
“左满舵！全速后退！释放声诱饵！所有主动声纳最大功率干扰！”李船长一连串命令下达。
巨大的科考船开始艰难地转向，引擎发出全力输出的咆哮。数枚声诱饵被发射入水，试图吸引和迷惑来袭的怪物。
但这一次，似乎不同以往。
声纳显示，只有极少部分的红点被诱饵吸引偏离，绝大部分依旧精准地、毫不犹豫地冲向“探索一号”。它们似乎被某种更高级、更明确的指令引导着。
“它们适应了！或者……控制者学聪明了！”林夕盯着屏幕，心脏狂跳。
羊羽猛地看向主屏幕上的巨门三维模型。那“咚……咚……”的心跳声信号，在干扰的噪音中，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急促，仿佛战鼓擂响！
是它！是那扇“鲸落之门”后的存在，在指挥这一切！琼斯的失控，生物的苏醒，攻击的发起，几乎同步发生！导师的阴影，即便不在现场，也如同噩梦般笼罩着所有人！
“探测到高能生物电脉冲聚集！”预警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