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羽合上电脑的动作带着一种雷霆万钧的力量。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文件夹名称——“违禁农药采购清单”、“篡改报告对比”、“周天成销毁指令录音”——每一个都像一颗重磅炸弹,足以将“绿野生态”和周天成炸得粉身碎骨!冰冷的杀伐之气在他周身弥漫,不再是商场的博弈,而是面对犯罪必须绳之以法的凛然。
他立刻拨通了几个关键电话。第一个打给最信任的律师,言简意赅:“王律,拿到‘绿野’核心犯罪证据链,铁证如山。立刻起草刑事控告书,连同我们已有的物证(注射器护套照片、农科院初步意见、黎芳遇袭报警记录),以‘危害公共安全’、‘商业间谍’、‘故意伤害’、‘诬告陷害’等罪名,向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和刑侦支队实名举报!要求立案,并申请证据保全!” 第二个电话打给公关总监,声音斩钉截铁:“黎芳提供的核心数据已到手,铁证!配合律师的控告行动,准备第二波舆论反击!基调:真相大白,正义必胜!” 第三个电话打给技术部:“立刻组织最精干的小组,将云盘所有数据做多重加密备份,物理备份和云端备份分开存放,确保万无一失!同时,给我查!查‘绿野’核心数据库的物理位置和网络防护级别!要快!”
指令清晰而迅猛,如同出鞘的利剑。羊羽知道,周天成绝不会坐以待毙,最后也是最疯狂的反扑随时可能到来。他必须争分夺秒。
挂断电话,病房里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他转头看向病床,却见林夕不知何时又昏睡了过去,脸色依旧苍白,但紧蹙的眉头似乎因他刚才散发出的决绝气势而略微舒展。羊羽的心瞬间揪紧,那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战意,在面对她脆弱睡颜时,瞬间化为无尽的疼惜与后怕。他轻轻走过去,将滑落的被子重新盖好,指尖拂过她汗湿的额发,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
“快了…就快结束了…”他低哑地呢喃,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为了守护她眼中的光,守护她珍视的土地与传承,他必须赢下这场战争。
与此同时,市一院重症监护室外。
黎芳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显示她的状态依旧危重,但已趋于平稳。厚重的玻璃窗外,除了警方安排的守卫,羊羽派来的小张和另一名员工也寸步不离地守着。走廊尽头,一个穿着灰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低着头匆匆走过,帽檐压得很低,似乎只是普通的探视家属。他经过IcU门口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视线飞快地扫过紧闭的大门和门口的守卫,随即若无其事地离开,消失在拐角。
几分钟后,周天成在“绿野”顶楼的豪华办公室里,接到了这个男人的加密电话。
“老板,IcU守卫很严,警方和羊羽的人都盯着,硬闯风险太大。黎芳还没醒,医生说情况不稳定,但…没脱离危险。”
“废物!”周天成对着电话低吼,额角青筋暴跳,“我不管她醒没醒!她电脑里的东西,还有她可能留下的任何备份,必须彻底消失!还有那个云盘…羊羽他们不可能这么快拿到!给我查!查他们是怎么知道密码的!是不是黎芳那个贱人早就留了一手?!”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繁华景象,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即将崩塌的沙堡。羊羽发出的那份林夕的实名声明,以及舆论风向的微妙转变,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精心编织的谎言网络,似乎正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内部撕开。
“技术部!技术部的人呢?!”他冲着门外咆哮。
一个穿着白大褂、脸色同样难看的技术主管战战兢兢地推门进来:“周总…”
“核心数据库!立刻!马上!给我启动最高级别的数据清洗程序!所有原始记录,采购清单,实验数据,全部给我抹掉!抹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不许留!”周天成的眼睛布满血丝,像一头濒临绝境的困兽,“物理服务器…对!物理服务器也给我处理掉!立刻转移!不…直接销毁!用强酸!现在就去办!”
“周总!这…这动静太大了!而且数据清洗需要时间,强行操作可能会…”
“我不管!”周天成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按我说的做!出了问题我兜着!再废话,我让你和那些数据一起消失!”
技术主管吓得面无人色,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周天成喘着粗气,跌坐回老板椅,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毁灭证据,这是他最后、也是最疯狂的自救。只要原始数据消失,羊羽手中的云盘备份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完全可以反咬一口是伪造!至于黎芳…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寒光。
百里画廊园区,白鹰爷爷的临时配药间。
浓重的草药味混合着生石灰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老人佝偻着腰,但眼神却异常矍铄,正指挥着几个工人将熬制好的深绿色药液分装到大桶里。
“东区救回来的那些树,今天再浇一遍巩固!新熬的这锅,浓度调低一成,给西边那些被雨水泡得厉害的树根补补元气!”白鹰爷爷的声音洪亮有力,完全不像个古稀老人。他的“土方子”在枯萎病的肆虐下力挽狂澜,不仅保住了大部分桑树,其效果和速度更是让那些曾经质疑的年轻技术员们心服口服。团队上下,对这位看似不起眼的老人,充满了由衷的敬佩和感激。
“白鹰爷爷,您歇会儿吧,我们来就行!”一个年轻技术员关切地说。
“歇什么歇!”老人一瞪眼,“树跟人一样,伤了元气就得赶紧补!耽误了时辰,再好的药也白搭!” 他顿了顿,看着忙碌的众人,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看到没?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是糟粕!用得对路,它就是救命的宝贝!丫头(指林夕)懂这个,你们也要学着懂!”
就在这时,羊羽派来的安保队长匆匆走进来,神色凝重地在白鹰爷爷耳边低语了几句。老人的笑容瞬间敛去,眉头紧锁:“有人想害黎芳丫头?还想毁树?”
“周天成狗急跳墙了。羊总担心您和园区的安全,让我们加强戒备,您这几天尽量别单独行动”安保队长沉声道。
白鹰爷爷沉默了几秒,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锐利精光。他转身走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箱旁,摸索着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物件。解开油布,里面赫然是一把保养得极好的、古朴的猎刀,刀鞘上刻着繁复的花纹。
“老头子我年轻时候,也是山里打过狼的。”他抚摸着冰凉的刀鞘,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告诉羊小子,让他专心对付外面那些豺狼。园区里,老头子我还没死呢!现在这里动歪心思,先问问我的老伙计答不答应!” 他将猎刀重新包好,郑重地放回木箱,仿佛刚才的锋芒只是错觉,但那股守护家园的凛然之气,却让在场的所有人肃然起敬。
病房里,时间在紧张与静谧中流淌。
林夕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是黄昏。这一次,她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高烧退了大半,虽然依旧虚弱,但意识清晰了不少。她发现自己被小心地安置成半躺的姿势,身上盖着柔软干净的薄被。羊羽不在病房里,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薄荷与雨水混合的气息。
她想抬手,却发现右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握着。不是羊羽,那手略显粗糙,布满老茧,却带着一种熟悉的、土地般的踏实感。
“白鹰爷爷?”林夕侧过头,果然看到老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慈祥地看着她。
“丫头,醒了?”白鹰爷爷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笑容,像秋日里盛开的菊花,“可算退烧了,吓坏老头子我了。”
“爷爷…您怎么来了?桑园…”林夕声音依旧沙哑,但透着关切。
“园子好着呢!”老人拍拍她的手背,“你羊小子安排得妥当,人手也足,该救的都救回来了。你就安心养着,别操心。”
林夕点点头,目光无意间落在床头柜上。羊羽的黑色公文包放在那里,拉链没有完全拉上,露出了里面笔记本的一角。那不是他平时用的工作笔记本,而是一个深蓝色、看起来很旧、边角磨损严重的硬皮本。
林夕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这个本子…她似乎有点印象。很久以前,在羊羽那个还略显凌乱的公寓里,她曾见过一次,当时他只是匆匆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