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洁自守,「平宋还,唯衣被而已」
文武兼资,主持编纂《至元新格》
后世影响:
元武宗时追封淮王,与木华黎、博尔术等并称开国十大功臣
其军事思想载入《武经总要》
序章:大都受命
公元1274年(至元十一年)深秋,大都(今北京)皇宫笼罩在肃穆之中。忽必烈在大明殿召见中书左丞相伯颜。47岁的伯颜身着质孙服,腰束玉带,步入殿内时带来一股大漠风尘的气息。
“朕委卿以大事,”忽必烈将镶金虎符郑重交到伯颜手中,“望卿体朕此心,以曹彬为法,毋使朕陷于杀伐之名。”这番话在朝堂上引起细微骚动。曹彬是北宋初年平定南唐时“不妄杀一人”的名将,皇帝以此相期,显然意在既要取得江南,又要收服民心。
伯颜俯身接符时,脑海中闪过三十年戎马生涯。他出身巴邻氏,祖父阿拉黑、祖叔父纳牙阿都是成吉思汗的开国元勋。十五岁起,他就在伊利汗国效力,直到至元初年作为使臣来到大都。忽必烈慧眼识才,将他留在身边。短短十年间,他参与平定窝阔台后王海都之乱,在征讨诸王昔里吉时屡建奇功,从一名侍卫长升至中书左丞相。
此刻他手中握着二十万大军的统帅权,肩负着完成大元统一的使命。殿外秋叶飘零,他却感到胸中热血沸腾。
第一章:汉水扬鞭
深秋的襄阳城头,蒙古狼旗在江风中猎猎作响。伯颜抚摸着垛口上被投石机砸出的裂痕,六年来宋军坚守的痕迹犹在眼前。副帅阿术指着汉水对岸若隐若现的郢州城堞:“宋人以为长江天堑不可逾越,却不知汉水才是命门。”
史天泽率着新附的水师将领吕文焕登上城楼。这位曾经的南宋京西安抚副使,如今穿着元朝官服,手指在羊皮地图上划过:“张世杰在郢州集结战船三百艘,两岸堡垒二十余座,强攻恐损兵折将。”
伯颜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地图角落的黄家湾堡。忽然召来降将王文焕:“听闻你曾任郢州巡检,可知此堡虚实?”
王文焕的指尖在黄家湾西侧停留:“此处有古沟渠通藤湖,宽仅丈余,但若清淤拓宽,可容蒙冲舰通过。”
当夜,元军大帐烛火通明。阿术拍案反对:“大军深入陌生水道,若遭伏击,必将全军覆没!”伯颜解下佩剑置于地图之上:“昔年兀良合台自大理出奇兵,方有今日之势。用兵之道,正在于险中求胜。”
十一月十五,汉水笼罩在浓雾中。伯颜命史天泽率主力佯攻郢州,自己亲领三万精兵悄然登陆。士兵们用牛皮包裹船底,在泥沼中拖行战船。伯颜脱下帅袍,与士卒共扛一艘蒙冲舰。沉重的船身压得他肩头渗血,亲兵欲替换,被他厉声喝退:“为将者不与士卒共甘苦,何以令三军效死?”
三昼夜的艰难跋涉中,元军穿越荆棘密布的河谷。第三日黄昏,当前方传来汉水波光时,士兵们在芦苇丛中发现了宋军暗哨。伯颜当即下令全军潜伏,亲自带着通晓宋语的士卒伪装成溃兵。当宋军巡逻船靠近时,他用地道的汴梁官话呼喊:“郢州失守!张将军令我等赴江陵求援!”
盐山隘口的宋军守将见到这群“溃兵”的狼狈模样,不疑有诈。待寨门开启,伯颜突然振臂高呼,埋伏在后的元军如潮水般涌来。站在盐山巅遥望郢州城时,副将建议回师夹击,伯颜却摇头:“困兽犹斗。当乘其惊惶,直捣腹心。”
他命人砍伐山中毛竹制作巨筏,载满浸油柴草。当夜东风大作,无数火筏顺流而下,郢州江面的浮桥在烈焰中化为赤龙。张世杰在城头目睹此景,长叹:“伯颜用兵,已得孙吴真传。”
元军绕过郢州直扑沙洋。这座汉水重镇的守将王虎臣、王大用,原是吕文焕旧部。伯颜让吕文焕修书劝降,在箭书中特意提及:“君等父母妻孥皆在襄阳,若降,可保团圆。”然而王虎臣当众焚信,将使者耳鼻割去遣返。
十一月廿八黎明,元军阵列前推出二十架回回炮。这种由西域匠人改进的配重投石机,能将百斤石弹抛射三百步远。伯颜亲临阵前,对操作手叮嘱:“炮石当避民宅,专击戍楼。”
巨大的炮石如陨星坠落,沙洋城堞纷纷崩塌。王虎臣在城头督战时被碎石击中,仍裹伤再战。正午时分,元军终于突破南门,王大用率残兵退守总制官府。当伯颜骑马入城时,正看见府衙燃起冲天大火——王虎臣妻妾携幼子登楼自焚,焦黑的梁柱间犹见紧抱的骸骨。
伯颜在废墟前伫立良久,忽命人取来帅帐中的波斯地毯,亲自覆盖在焦尸之上:“传令三军,敢有侵扰忠烈祠墓者,立斩不赦。”他特意寻得王氏族老,厚葬守将遗骨,又将自焚妇人的发簪送回其故乡。
沙洋城头的狼旗升起时,伯颜登临望江台。汉水在前方拐出巨大的弯弧,通往江陵的航道已然敞开。阿术捧着缴获的江防图前来,只见伯颜以朱笔在图上画出一道弧线:“宋人倚仗的,从来不是江河之险...”
他的笔尖重重点在鄂州位置,墨迹在舆图上泅开,仿佛预示着一个王朝的终结。江风卷起他沾满泥泞的战袍,这位总帅的目光已越过千重山峦,投向那个在临安城中醉生梦死的南宋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