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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2章 姻缘天成,金石良缘(1101-1106)(2 / 2)

那夜归来堂的烛火彻夜未熄。李清照临摹经卷至三更,赵明诚便在旁研墨添香。当晨光微熹时,她搁下笔叹道:“乐天笔意从容,似看破红尘,却终究放不下这笔墨性情。”赵明诚望着妻子疲惫却明亮的眼眸,忽然觉得这卷《金刚经》最大的功德,竟是让他见证了她临帖时如痴如醉的模样。

这样的佳话渐渐在汴京文人圈传开。某日晁补之来访,正遇见夫妻二人在桂花树下考证新得的商彝。石案上摊着《考古图》,旁边却摆着一盘象棋——原是李清照与丈夫打赌,若能认出彝器铭文,便可让对方代笔誊录三日笔记。

“这般赌注,倒比金银风雅。”晁补之捻须笑道。

李清照正在兴头上,顺手将茶盏往棋盘上一推:“叔父来得正好,且看这赌书泼茶可能入得诗文?”

确实,“赌书泼茶”成了归来堂最常见的风景。有时为考证某件青铜器的年代,夫妻二人会各自查阅典籍,谁能先准确说出典故出处,便可举杯饮茶为乐。某次争辩汉碑真伪,李清照情急之下起身争辩,不慎碰翻茶盏,泼湿了赵明诚新誊的《金石录》稿本。二人相视一愣,反而抚掌大笑——那浸着茶香的稿纸,后来被赵明诚特意装裱,题曰“泼茶趣稿”。

然而这般岁月静好之下,朝堂风云始终如影随形。崇宁二年(1103年),蔡京当权,立元佑党人碑。李格非名在碑上,被迫离京外放。而赵挺之因依附蔡京,官拜尚书右丞。

这日赵明诚下朝归来,面色凝重。李清照正在整理父亲寄来的《洛阳名园记》手稿,见他欲言又止,心中已明白七八分。她轻抚案上玉璧,低声道:“你不必为难。父亲前日信中说,他在济南整理旧园,反倒得闲续写《礼记说》了。”

赵明诚望着妻子强作镇定的侧脸,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 “今日在集贤院见到岳父当年参与编修的《元佑敕令格式》,我特意借来...”他的话戛然而止——李清照转过头来,眼中明闪着泪光,嘴角却带着笑:“得君如此,妾复何求。”

自此,归来堂的金石之趣里,悄悄融入了相濡以沫的深情。某次李清照染恙,赵明诚连续三日告假在家照料。她靠在榻上,看丈夫笨手笨脚地煎药,忽然想起小时候读《世说新语》里荀奉倩“不辞冰雪为卿热”的典故。待药煎好,她轻声道:“若他日离别,我定要学徐淑作《答夫秦嘉书》,把相思都写进碑帖里。”

赵明诚手一颤,药汁溅在袍袖上:“说什么傻话!我们还要一起整理《金石录》,将来传给儿孙...”

话到此处忽然顿住——成婚三年,他们始终未有子嗣。烛影摇红中,夫妻二人不约而同望向案上那对玉璧。李清照忽然掀被下榻,走到书案前铺纸研墨:“今日得了个新词牌,我唱给你听。”

她笔下流出《一剪梅》的婉转:“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赵明诚站在她身后,看着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句子,忽然明白他们的姻缘早超越世俗圆满——那是金石不朽,文字长生。

崇宁五年的上巳节,汴京下着细雨。赵明诚休沐在家,与李清照共赏新装裱的《唐欧阳询化度寺碑》。她忽然指着装裱的绫绢道:“这流水纹,倒像我们明水老家的溪涧。”赵明诚知她思乡,次日便寻来明水镇的特产——包着荷叶的糍粑。

细雨敲窗的夜晚,他们并坐窗前听雨。李清照将糍粑掰开,把豆沙多的那块递给丈夫:“记得小时候,娘亲总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赵明诚接过糍粑,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新得的汉印:“今日在市集见到这个长相思印,正好配你前日的词。”

铜印在烛光下泛着青辉,李清照忽然想起新婚夜那对玉璧。原来命运早在这环环相扣的印证中,为他们写就了最动人的注脚——不是齐眉举案的客套,而是金石铿锵的共鸣;不是花前月下的誓言,而是泼茶笑语间的相知。

窗外春雨渐沥,归来堂内温暖如春。李清照临窗写下: “藏书万卷,金石千卷,棋一局,琴一张,酒一壶,老翁老妪各一,而吾与子共适。”赵明诚在旁添注:“尚缺茶一盏,供卿泼洒。”

这对玉璧终究没有凑成完整的太极,却化作文学史上最璀璨的双星。当后世人们在《金石录》里读到赵明诚撰,李清照校的字样时,总会想起那个春雨绵绵的夜晚——两个灵魂在金石文字间获得的永恒默契,远比任何世俗圆满更加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