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曹髦临死前的这句话,至今还在洛阳城中悄悄流传。
嵇康又想起更早的毋丘俭叛乱。当时毋丘俭在寿春起兵讨伐司马师,他曾动过相助的念头,还是山涛苦苦劝阻才作罢。如今想来,若是当时真的起兵,或许......
他摇摇头,继续写道:“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这既是对自己性格的描述,也是对自己立场的宣告。
信写完后,嵇康让书童立即送去洛阳。阮籍看过信稿后,长叹一声:“叔夜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啊。”
果然,这封信在朝野引起轩然大波。司马昭看到信中“非汤武而薄周孔”之语,勃然大怒,当场将竹简摔在地上。
“好个嵇叔夜!好大的胆子!”
钟会在一旁添油加醋:“嵇康,卧龙也,不可起。公无忧天下,顾以嵇康为虑耳。”
司马昭沉默良久,眼中杀机闪现。
消息传回山阳,朋友们都为嵇康担忧。向秀劝他暂时外出避祸,就连一向放达的阮籍也劝他谨慎行事。
但嵇康却异常平静。他依旧每日在竹林中弹琴、打铁、读书,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一日,他正在弹奏《广陵散》,琴声激越,如金戈铁马。曲终,他对身旁的向秀说:“你知道我为何一定要写那封信吗?”
向秀摇头。“因为这世上,总要有人站出来说真话。”嵇康望着远方的天空,“司马氏可以夺走我们的性命,但不能夺走我们的气节。”
这时,几个年轻士子前来拜访。他们都是慕名而来的太学生,对嵇康的风骨敬佩不已。
“先生,如今朝中奸佞当道,我等该如何自处?”一个年轻学子问道。
嵇康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面孔,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缓缓说道: “老子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但水也有惊涛骇浪之时。处世之道,贵在守住本心。”
另一个学子追问: “那若是守不住呢?”
“那就如屈原一般,‘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嵇康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学子们离去后,向秀低声说: “听说大将军对那封信很是恼怒,叔夜还是要早作打算。”
嵇康微微一笑:“我早就准备好了。”
他想起小时候读《史记》,特别欣赏屈原的《渔父》: “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如今,他深切地理解了屈原的选择。在这个黑白颠倒的时代,保持清白之身已是不易,坚守气节更是难能可贵。
夜幕降临,嵇康独自在庭院中漫步。满天星斗闪烁,仿佛在诉说着亘古不变的真理。他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就像山崖上的孤松,宁可被狂风摧折,也不愿俯首弯腰。这就是嵇康的选择,也是他留给后世的最宝贵的财富——在强权面前,一个知识分子的骨气与尊严。
而此时在洛阳,司马昭正在听取钟会的汇报。钟会细数着嵇康的“罪状”:拒绝出仕、非议圣王、结交逆党、蛊惑人心......
司马昭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几案,眼中神色变幻不定。一场针对嵇康的阴谋,正在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