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出奇的安静,往日的繁华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空旷和死寂。雕梁画栋蒙尘,玉阶石缝生苔。她沿着记忆中的路径,走向那座已化为废墟的乾元殿——父皇最后的归宿。
越是靠近,她怀中的符石越是传来细微的悲鸣,那是残留的龙气在与故主共鸣。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和三年前那个夜晚一样。
在断壁残垣前,她停下了脚步。这里已经被简单清理过,但仍能看到大火焚烧后的漆黑痕迹。她缓缓跪了下来,泪水无声滑落。
“父皇...母后...皇兄...我回来了...”她低声呢喃,肩膀微微颤抖,“薇儿...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胤朝...没有亡...”
积压了三年的悲痛、屈辱、愤怒与艰辛,在这一刻,面对至亲殒命之地,终于得以宣泄。但她没有放任自己沉溺于悲伤太久,很快便擦干了眼泪,重新站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哭泣解决不了问题,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前行。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几不可闻的啜泣声从偏殿的角落传来。云薇警觉地转头:“谁在那里?”
一个穿着破旧宫装、头发花白的老宦官,颤巍巍地从阴影处爬了出来,涕泪交加地叩头:“老奴...老奴福忠,叩见公主殿下!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福忠!父皇身边最忠心的老宦官!云薇记得他,国破那日,正是他拼死将年幼的她藏匿起来,她才侥幸躲过一劫。
“福公公,快请起。”云薇连忙上前扶起他,“你还活着...太好了。”这或许是皇宫里,她遇到的第一个故人。
“老奴苟活至今,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啊!”福忠老泪纵横,“殿下,老奴...老奴知道婉妃那毒妇的下落!”
云薇眼神一凝:“她在哪里?”
“就在...就在冷宫下的密室里!”福忠压低声音,“玄冥败退时,她想趁乱从密道逃走,被老奴设法困住了!那密道入口,只有老奴和陛下才知道!”
这真是意外之喜!云薇立刻道:“带我去!”
在福忠的指引下,云薇来到荒废的冷宫,在一处假山后找到了极其隐蔽的密道入口。入口处有挣扎和法术破坏的痕迹,但似乎被某种禁制暂时封住了。
云薇感受了一下禁制的能量残留,很微弱,显然是福忠不知用什么方法勉强施为。她轻轻一拂,禁制便告破碎。
密道阴暗潮湿,向下延伸。没走多远,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咒骂和撞击声。
“放我出去!你们这些狗奴才!我是太后!我是女皇!”
是婉妃的声音。只是如今这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疯狂与绝望。
当云薇的身影出现在密室门口时,里面那个钗横鬓乱、状若疯妇的女人猛地抬起头,正是婉妃。她看到云薇,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恶毒的狂笑:
“是你!你这个贱种!你居然没死?!哈哈哈哈哈...你回来了又怎样?这皇宫,这江山,早就烂透了!你父皇那个蠢货,你母后那个贱人,都死了!死了!”
云薇平静地看着她,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曾经的雍容华贵,如今的癫狂丑陋,权力和欲望,将她腐蚀得面目全非。
“为什么?”云薇只问了三个字。
婉妃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死死盯着云薇,眼中是刻骨的嫉妒与怨恨:“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就因为我出身不如你母后高贵?就因为我的孩子不如你得宠?凭什么你们生来就拥有一切?我就是要毁了这一切!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玄冥答应过我,他会让我成为女皇!女皇!”
看着她彻底扭曲的嘴脸,云薇心中最后一丝因旧情而产生的波澜也平息了。这个人,已经无可救药。
“押下去,与云铮一同收监。”云薇转身,不再多看她一眼。
婉妃的咒骂声在身后渐渐远去。走出密道,重见天光时,云薇深深吸了一口气。清理了内部的毒瘤,接下来的路,才能真正开始。
萧彻一直在冷宫外等候,见她出来,迎上前,将一件厚厚的披风披在她肩上:“城内秩序已大致稳定,降卒安置妥当,粥棚也已设立。只是...百废待兴。”
云薇点了点头,望向虽然破败,却终于摆脱了阴霾的皇宫,轻声道:
“传令,三日后,承天门外,设坛祭天,告慰先烈。”
“同时,昭告天下:逆首伏诛,宸京光复。”
“大胤,回来了。”
朝阳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宸京的每一个角落,驱散了最后一丝阴冷与黑暗。破晓时分,一个崭新的开始,降临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
而云薇知道,重建家园的漫漫长路,此刻,才真正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