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许大茂丢官(2 / 2)

“哼!”李怀德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脸上那一点点缓和瞬间消失无踪,重新被一种公事公办的严厉覆盖。“就算你们是自由恋爱,就算你们明天就去扯证!”他猛地提高了音量,手指重重地点着桌面,“许大茂!你在什么地方搞事情?在厂区!在上班时间!被那么多人撞见!影响有多坏?性质有多恶劣?你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如同重锤,将许大茂脸上刚刚泛起的血色又一次砸得灰败下去。许大茂嗫嚅着:“我……我一时糊涂……我……”

“糊涂?一句糊涂就能糊弄过去?”李怀德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震得墙壁嗡嗡作响,“厂党委、革委会的领导们高度重视!刚才紧急碰了头!”他拿起桌上一份空白的、只有抬头的文件纸,目光严厉地扫过上面的红头字样,仿佛上面真写着什么决定,“鉴于你这次行为极其恶劣,严重败坏了我们轧钢厂领导班子的形象,在工人群众中造成了极其不良的影响!”

许大茂的心随着李怀德的话语,再次沉入了无底深渊。他双腿发软,全靠双手死死撑着桌面才没有瘫倒。他感觉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呼吸变得无比艰难。完了,还是完了……花生米……冰冷的枪口……秦淮茹那三个字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炸响。

“本来!”李怀德的声音如同惊堂木,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按照厂规,最轻也是开除厂籍,移送公安机关严肃处理!决不姑息!”

“噗通!”许大茂再也支撑不住,膝盖狠狠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顾不上疼痛,双手徒劳地向前伸着,像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李厂长!开恩啊!求您了!我……我上有老……”

“但是!”李怀德的声音陡然一转,打断了许大茂绝望的哀嚎。这个转折词像一道赦免的闪电,劈开了许大茂眼前的黑暗。李怀德的目光锐利地刺向他,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审视:“考虑到秦淮茹同志方才为你做的……‘说明’,考虑到你们这个……特殊的‘情况’,也考虑到你过去在厂里,尤其是在宣传放映工作上,多少也算有点苦劳……”

李怀德刻意顿了顿,满意地看着许大茂眼中瞬间燃起的、卑微到尘埃里的希冀之光。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手指间无意识地转动着。

“经过厂领导慎重讨论,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决定给你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李怀德的语气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裁决意味,“第一,工人纠察队负责人这个职务,你立刻给我卸下来!你这种思想觉悟,这种生活作风,根本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领导别人!简直是给我们工人纠察队抹黑!”

许大茂的心猛地一抽,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纠察队负责人的位置!那是他费尽心机、用尽手段才爬上去的!是他手里那点可怜权力的象征!是他横行厂区、作威作福的依仗!失去了它……他几乎不敢想象那种落差。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怨毒瞬间涌上心头,但立刻被更强烈的、对“花生米”的恐惧死死压了下去。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脸色由灰败转为一种死寂的惨白,身体晃了晃,几乎趴伏在地上。

李怀德冷酷的声音没有停止:“第二,明天!立刻!马上去跟秦淮茹同志把结婚证领了!然后,在你们车间,当着全体工友的面,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给我说透了!重点强调,你们是自由恋爱!是正当关系!别让那些歪风邪气再在厂里传播!”他盯着许大茂,一字一顿地强调,“听明白了没有?这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说不好,后果你自己清楚!”

“明白!明白!李厂长!我一定说清楚!说得明明白白!”许大茂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符,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嘶哑地保证着,生怕慢了一秒对方就会反悔。

“第三,”李怀德最后拿起那份“空头文件”,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说道,“虽然不开除,但你的错误极其严重!影响极其恶劣!不处理不足以正视听!不处理不足以警示他人!经厂领导研究决定,免除你现有的一切行政职务!你的工作关系……”他目光扫过许大茂瞬间失神的眼睛,“调回原岗位!明天就去宣传科放映组报到!还干你的老本行,放你的电影去吧!”

“放映……放映员?”许大茂喃喃地重复着,声音轻得像蚊蚋。这三个字如同三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从手握权柄、众人畏惧的“许科长”,一下子被打回原形,成了一个扛着沉重放映机、在车间和露天场地之间奔波的“臭放电影的”?这巨大的落差带来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他,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对“花生米”的恐惧。他眼前一阵发黑,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软软地跪在那里,连撑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那身崭新的、象征着他“科长”身份的四个口袋干部服,此刻像一张巨大的讽刺画,紧紧裹在他失魂落魄的躯壳上。

李怀德将许大茂失魂落魄、屈辱到极点的表情尽收眼底,一丝极淡、极冷的满意之色在他眼底深处飞快掠过,快得难以捕捉。他拿起钢笔,在桌角的台历上随意地划了一下。

“行了,”李怀德挥挥手,像驱赶一只令人厌烦的苍蝇,语气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平淡,“明天放你一天假,把你和秦淮茹同志这个关系,给我处理妥当,落实到位。领证,然后回厂里把事情说清楚。后天,准时去宣传科放映组报到!再出任何幺蛾子……”他故意停顿,目光如刀锋般刮过许大茂的脸,“数罪并罚!决不轻饶!”

“是……是!李厂长!谢谢李厂长!谢谢领导宽大处理!”许大茂如梦初醒,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面上挣扎着爬起来。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完全顾不上,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感激笑容,对着李怀德连连鞠躬,每一次弯腰都牵扯着全身的酸痛和内心的屈辱。“我一定处理好!一定!您放心!您放一百个心!”他语无伦次地保证着,生怕这来之不易的“宽大”会飞走。

李怀德不再看他,重新低下头,拿起桌上的文件,似乎已经将眼前这个卑微如尘的人彻底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