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另一位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的官员立刻出列,他是户部侍郎,声音尖利:
“王大人此言差矣!国库空虚,边饷尚且吃紧,何来余银赈灾?再者,漕运阻滞,南方粮草北运艰难,岂是说说而已?更何况,谁知清河郡所报灾情是否属实?往年亦常有地方夸大灾情,冒领赈济之事!臣以为,当先遣钦差核查清楚,再议……”
“核查?!等钦差慢悠悠到了清河郡,百姓早已饿殍遍野!”一位武将模样的官员忍不住怒声道,“当务之急是立即开仓放粮!就近调拨军粮亦可!”
“荒谬!军粮乃国之根本,岂能动用!”立刻有人反驳。
“难道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酿成民变,动摇国本吗?!”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
有真心忧国的官员满面焦灼,有力陈利弊;也有明显是敷衍塞责、甚至可能担心赈灾影响自身利益的官员,极力拖延阻挠;更多的官员则低眉垂眼,缄默不言,生怕在这敏感时刻站错队,引火烧身。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碰撞,混乱不堪。
御座旁,一位身着深紫色蟒袍、面白无须的大太监,微微躬着身,姿态恭顺无比,却用极低的声音,只有皇帝能听见:“陛下,龙体要紧,莫为这些琐事劳神……丹房那边传来消息,元贞真人说,今日丹成的火候,还需陛下您亲自去掌掌眼才好……”
老皇帝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厌烦几乎凝成实质。。他只想清静,只想快点结束这无聊的朝会,回到他那香烟缭绕、追求长生宁静的丹房之中。
他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抬起手,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龙椅扶手上,发出了一声并不响亮却让全场瞬间死寂的闷响。
“够了!!”
所有争吵戛然而止。百官噤若寒蝉,齐刷刷地看向御座。
老皇帝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胸膛起伏,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喘着气,浑浊的目光扫过下方,甚至没有看清是谁在争吵,也不想分辨是非对错,只是极度疲惫而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仿佛要驱散眼前令人厌恶的蚊蝇。
“这些……这些琐事……”他的声音沙哑无力,带着浓重的倦怠,“由……由李相看着办就好了……退朝!”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在身边太监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身,几乎迫不及待地转身,向着殿后走去,将整个清河郡数十万灾民的生死,以及这喧闹令他心烦的朝堂,彻底抛在了身后。
殿内一片死寂。
百官躬身。
站在文官队列最前方,一直眼观鼻、鼻观心,未曾参与争吵的李相,此刻才缓缓出列,面色平静无波,一丝不苟地向着空荡荡的御座躬身行礼,声音沉稳:“臣,领旨。”
他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官员,尤其是那位仍跪地不起、满脸绝望的清河郡官员,淡淡道:“此事,本相自有计较。散了吧。”
权力,在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中,完成了交接。
而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白明心正带着三位少女,踏上了通往清河郡的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