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浸得浓了,城头上的火把烧得只剩半截焦木。
火星子顺着风势往城下飘,落在骨语者阵营前的空地上,转瞬便灭。
只留下一点焦黑的印记。
林萧望着那片沉寂的灰影,那里静得像片老坟场。
只有偶尔闪过的磷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映得那些骨杖的影子歪歪扭扭,像无数只伸向城头的鬼爪。
“都去歇着。”他转身对身边的士兵扬了扬下巴。
声音在夜风中裹着暖意,“轮流去伙房喝碗热汤,老张今天杀了头羊。
汤里都飘着油花。养足精神,明天才有劲挥刀,别让人家笑话咱们没力气。”
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阿风攥着刀柄往前半步,指节泛白。
“萧哥,你都连轴转三天了,眼窝子青得像被打了,该歇歇的是你。
后半夜我来替你,保证瞪着眼珠子盯到天亮,哪怕飞过只蚊子都给你报信。”
林萧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腹蹭过他甲胄上的月牙形凹痕。
那是上次被骨矛划的,当时血顺着甲缝流了半宿。
“我再守会儿,你们去睡。”他故意板起脸,伸手弹了弹阿风的头盔。
“听话,这是命令。”
众人拗不过,只好分批下了城头。
苏璃临走前塞给他件羊毛披风,逍遥扇轻挥带起阵暖风。
拂过他冻得发红的耳尖:“别硬撑,灵力耗空了明天可没人替你扛剑。
我让道士堂备了安神香,实在撑不住就点上,能眯一刻钟也是好的。”
林萧裹紧披风,望着空荡荡的城头。
只有风卷着灰烬打旋,卷过脚边的箭镞,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像有人在暗处数着时辰。
远处的传奇阵还亮着微光,最后一批符箓刚传送过来。
黄纸朱砂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守城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他摸出怀里的水囊,抿了口烈酒,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
驱散了些许困意。
后半夜的风带着荒原的寒气,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阿风果然准时来换岗,手里端着个粗瓷碗,热气腾腾的。
“伙房老张特意留的姜母粥,说你胃寒,逼我盯着你喝完。
不然他就自己爬上来喂。”
林萧接过粥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暖意。
看着少年眼里没褪的红血丝,就知道他压根没睡——甲胄上的霜气都没化。
显然是刚从城头跑过来的:“一起喝点,正好我也饿了。”
两碗热粥下肚,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把城墙染成一片淡金。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城下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像闷鼓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连城砖都跟着发颤。
林萧猛地站起,粥碗“哐当”放在垛口上,粥洒了些在砖缝里。
阿风反应更快,立刻吹响号角,急促的号声划破黎明。
城头上瞬间挤满了人,甲胄碰撞的脆响连成一片。
连叶柔都抱着骨瓮赶了上来,瓮口的紫雾在晨光里泛着微光。
只见骨语者的阵营前,灰袍人如潮水般分列两侧。
露出中间的队伍——骨巫族的族长拄着白骨杖,杖头的骷髅头眼窝嵌着绿宝石。
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毒鳞部的几个长老裹着暗绿色蛇皮袍。
枯瘦的手指攥着骨笛,笛孔里还沾着墨绿色的毒液,凑近了能闻到股腐臭味。
还有十几个生面孔,有的披着熊皮,毛茸茸的领口露出獠牙项链。
有的戴着鹰羽冠,耳垂挂着兽骨坠子,脖颈上的兽牙串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显然是其他部落的族长与长老,一个个眼神阴鸷。
像盯着猎物般盯着土城,嘴角挂着嗜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