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桅杆。”他指着，“断口是不是有点歪？”
陈岸眯眼看去。那根主桅斜折成一个怪异的角度，不像自然断裂，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断的。
“我记得我侄子说过，那晚他们撞上来的时候，对方船上有灯，但不开全亮，只闪了一下红光，像是在打信号。”周大海声音低了下来，“然后‘砰’的一声，直接撞上了礁石。他们说是操作失误，可我一直不信。”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这片海域，老渔民都知道哪里浅、哪里宽。那种老手开船，除非有人故意引错路线，不然不可能栽得这么准。”
陈岸没说话。
他想起昨夜涂润滑油的事。那么整齐的涂层，二十艘船，一艘不落，说明动手的人熟悉码头作息，清楚什么时候没人。
而这种深海胶布出现在走私船附近，要么是有人偷了他的材料，要么...
就是当时就在现场，参与了某种“善后”。
“你有没有想过，”他缓缓开口，“那天夜里，除了你们那艘船，还有别人来过？”
周大海皱眉：“你是说...有人趁着撞船事故，偷偷处理东西？”
“比如，捞点值钱货，顺便把不该留下的痕迹清理掉？”
“可这跟我项链有什么关系？”
“也许没关系。”陈岸盯着那艘残骸，“但也有可能，有人以为它是无主之物，顺手捡了，结果发现是私人物品，又不敢明着还，只好扔回海里。”
周大海愣住：“你是说...捡到我项链的人，其实是那天晚上来的‘好人’？”
“不一定好。”陈岸摇头，“但至少，他知道这东西不该丢。”
两人陷入沉默。
风越来越急，小艇被浪推得左右摇晃。远处传来广播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是县里在发紧急通知，听不太清。
“要不...咱们靠近点看看？”周大海突然说。
“不行。”陈岸一把拦住他，“现在靠过去太危险，万一结构松动，整个塌下来，咱俩都得埋进去。”
“可线索就在这儿。”
“线索不止这一条。”陈岸低头看着手里那截胶布，“这玩意儿只有我有。如果它出现在走私船附近，那就说明——有人接触过我的修补现场。”
周大海猛地抬头：“你是说...昨晚你修船的时候，有人在暗处看着？”
“不然胶布怎么丢的？”
“可谁会干这种事？”
陈岸没回答。他望着那艘残船，脑子里闪过几个人影——赵有德在宣传片里笑得慈祥，王麻子在秤台后低头记账，还有洪叔敲钥匙串的动作。
都不是答案，但都离得不远。
“先回去。”他说，“这船一时半会儿不会漂走，等风小点再来。”
周大海点点头，发动引擎调头。返程路上谁都没说话，只有浪拍船底的声音，一下一下，像心跳。
回到码头，两人拴好小艇，站在防波堤上喘气。
“项链你拿着。”陈岸把东西递过去，“迟早有用。”
周大海没推辞，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怕它再丢一次。
“小陈。”他忽然低声问，“你说...咱们是不是已经卷进去了？”
陈岸望着远处那片漆黑的海，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脖子里。
他还没开口，眼角忽然瞥见残船方向有动静。
一道微弱的反光从货箱缝隙里闪了一下，转瞬即逝。
像是金属，又像是玻璃。
他眯起眼，正想再看清楚些，一阵狂风扑面而来，夹着沙砾砸在脸上，逼得他不得不抬手遮挡。
等风稍缓，那点光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