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商阳城重蹈曦泽、昭若等城的覆辙,最终沦为焦土废墟、人间地狱吗?诸位,切莫因一时短视,让天下英雄豪杰,为此心寒齿冷啊!”
他这番话语,层层递进,情理交融,既有对事实的陈述,又有对未来的预见,更有对道义的呼唤,使得广场上许多中立的旁观者都不由自主地深深点头,低声议论表示赞同。
然而,总有刻意挑刺、不顾大局之人。数学宗席位上,一名面容倨傲的年轻弟子按捺不住,霍然起身,语带讥讽地高声反驳:
“拯救了一座城池,就妄想在这城中称王称霸,行那鸠占鹊巢之事?真是天大的笑话!诸位前辈、同道可还曾记得,在我数学宗岑长老离宗北上之前,这商阳城近百年的和平与繁荣,是由谁在默默守护?是我数学宗!那时,无字朝廷可曾将整座城的管理之权,‘奖励’予我宗半分?”
“哈哈,”秋蛾闻言,不怒反笑,从容地捋了捋颌下长须,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此一时,彼一时也。能力弱小、仅能维持现状者,自然配不上更大的殊荣与重托。这就像那北方广袤无垠的天黧草原,自古至今,便是由贬尊族占据并经营,你可曾听过周边强邦有过非议?”
“无他,唯因贬尊族世代生于斯、长于斯,他们的能力、他们的生存方式,与那片土地完美契合,他们就是那片草原当之无愧的主人!”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远在天黧的贬尊族,举了一个几乎无可辩驳的例子。天黧乃是一片广袤无垠、资源分布独特的大草原,对于习惯于农耕定居的无字朝廷而言,管理成本极高,收益却有限。
唯有像贬尊族这般世代游牧、精于驭兽之道、深刻理解草原生态的民族,才能将其价值发挥到极致。
否则,那片土地对于中央王朝而言,确实近乎“鸡肋”。这也正是无字朝廷长期以来对天黧主要采取羁縻政策、并不强力直接管辖的根本原因。
一直缩在席位中,恨不得将自己存在感降至最低的黄贬尊,万万没想到这远离中原纷争的“天黧”之名,会在此等场合被突然提及。他头皮一阵发麻,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来,脸上堆起略显尴尬的笑容,打着圆场道:
“呃…这个…秋蛾宗主言重了,言重了。对于我们远在天边的贬尊族来说,以太派是否在此立派,实在…实在关系不大,此乃中原内部事务……此事,关乎朝廷法度与各方平衡,还是…还是由诸位贤达自行商议决断为好,就…就不要牵扯我们天黧了。”
他搓着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些,“天黧嘛…嘿嘿,诸位都懂的,除了风吹草低见牛羊,实在…实在也没什么值得多说的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用眼角余光偷偷瞥向高台上那位深不可测的向心力,见对方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提及而看向自己,这才暗暗长舒一口大气,如蒙大赦般赶紧重新坐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恨不得将自己彻底藏进人群里。
事实上,这段被刻意回避的历史,在少数知情人心中泛起涟漪——贬尊族最初的崛起、建制乃至能在天黧站稳脚跟,与高台上那位向心力有着极深的渊源,甚至可以说,是他当年一手策划与扶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