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那原本恒定炽烈的圣光,此刻已变得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凭借这光暗的变化,人们终于能够勉强分辨出白昼与黑夜的交替,但用于精确判断时间的太阳,依旧被那层诡异的光膜所吞没,只在清晨与傍晚时分,才会吝啬地透出些许模糊的光晕,提醒着人们时间的流逝。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 这样的评判,不止一次在所有资深护火使的心头狠狠划过。他们看得分明,这位新大祭司身上不仅没有象征力量与传承的“人骨法器”,甚至将其视为野蛮落后的垃圾。他来到这血腥战场的目的,恐怕并非为了信仰或胜利,仅仅是为了给自己的履历镀上一层“领导有方、攻克坚城”的金光。
“他或许凭借出身和钻营,适合坐在圣殿里当一个大祭司,却绝不适合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当我们的首领!” 想起上一任大祭司在弥留之际,对教内高层腐朽的悲愤控诉,护火使们此刻感同身受。难道圣火教真的已经堕落至此,可以为了某些人的私利和功绩,随随便便就拿成千上万底层护火者的性命当儿戏了吗?
作为护火者的直接领导者,这些护火使比高高在上的大祭司更清楚,这些与他们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内心深处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从来不是什么金银财宝,也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仅仅是活着——能够平安地回家,看到父母妻儿脸上淳朴的笑容,过着简单而平静的生活。如此朴素的愿望,在如今的圣火教高层眼中,竟成了可以随意牺牲的筹码。
而现在,这位新大祭司,为了他急不可耐的“建功立业”,正要将他们推向明知是送死的深渊。
“明日出征,必有意外!”
“我必须想办法,明哲保身……”
类似的念头,如同瘟疫般,在每一位由上一任大祭司亲手提拔起来的护火使心中滋生、蔓延。他们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否则也不会站在这里。但他们不愿毫无价值地死在一场愚蠢的、由纨绔子弟指挥的送死行动中。
他们深知,作为“旧部”,在这位急于树立权威的新首领眼中,或许本就是需要被清洗或消耗的对象。
毕竟,此刻驻扎在城西风泣原上的,才是他带来的、嫡系的“新部”力量。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感,与求生的本能,交织在每一位老护火使的心头。
深沉的夜,依靠着天空中那摇曳不定、勉强提供微光的圣火,在商阳城西某处,一间深埋于地底、隐秘至极的石头密室里,一场非同寻常的聚会正在悄然进行。
密室狭小而简陋,墙壁是参差不齐、未经打磨的粗粝岩石,带着阴冷潮湿的气息,不知曾是官府用于储藏,还是关押特殊犯人的所在。
唯一的陈设是一张厚重的石桌,桌面中央放着一个古朴的黄铜火盆,盆中跃动着一簇奇异的、散发着纯净光与热的圣火。在这近乎密闭的地下空间里,这圣火竟能维持燃烧而不产生丝毫令人窒息的毒气,仿佛其燃烧依赖的并非凡俗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