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心吴公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街角。她洞察人心,深知在这种情形下,那重情重义的小丫鬟绝无可能违背用性命换来的诺言,因此连多余的一眼都懒得看,径直返回趣兰居,静待她自己归来。
张蝉完全被蒙在鼓里,只觉得小霞是被方才的惨烈场面吓坏了,或是伤到了哪里。她忍着自身的痛楚,用还能动的右手笨拙地轻拍小霞的背,一遍遍地安慰着:“没事了,小霞,没事了……都过去了,恶人都被打跑了,别怕,有小姐在呢……”
“小姐……”小霞从她怀中抬起头,泪眼婆娑,急切地叮嘱,“奴婢知道,无碍镖局里有祖传的秘法,您的左手…您的左手一定能恢复如初的!您回去之后,定要第一时间就去疗伤,千万不要再耽搁了!”
她喘了口气,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还有…我走之后…您也别再想着去还屈公子的人情了……别再涉险了,安安稳稳的,好不好?”
张蝉虽听得云里雾里,但见小霞情绪激动,只当她是惊吓过度后的胡言乱语,为了安抚她,便顺着她的话点头应承:“好,好,我都听你的,回去就先治手,也不去找屈曲了。你别胡思乱想了。”
得到小姐的承诺,小霞心中稍安,却又涌起更深的酸楚。她最后紧紧握了握张蝉的手,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艰难地挪动脚步,朝着纤心吴公离去的方向走去。
张蝉忍着手痛,茫然又担忧地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默然无声地行走在破败死寂的天散街上。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混合气味,沿途尽是断壁残垣和未熄的余火,更衬得这沉默的同行格外压抑而哀戚。
大约一刻之后,小霞独自一人踏回了趣兰居的门槛。
庭院深深,仿佛与外界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她抬眼便看见纤心吴公正慵懒地倚在朱漆廊桥的柱子上,似乎早已等候多时。太阳的余晖为她窈窕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却丝毫无法融化那与生俱来的疏离与冰冷。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小霞,没有说话,唇边似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目光却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小霞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纤心吴公的身影在她眼中被无限放大,仿佛一尊掌控生杀予夺的神只,高大、威严,令人无法抗拒,也无法揣测。
就在小霞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时,纤心吴公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戏谑的轻快,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现在去城北。”
她顿了顿,欣赏了一下小霞瞬间紧绷的神色,才慢悠悠地继续道:“装作逃难的流民,混进去。替我看看,那里的军队布防究竟如何?有没有……真正的禁军驻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