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速飞快地将文学社的困境和向夏语求助未果的情况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语气里充满了“夏语是唯一救星”的笃定和“他不帮忙天就要塌了”的夸张。
刘素溪安静地听着,目光在陆雪茹急切的脸和夏语写满为难的脸上流转。她很快就明白了症结所在。
听完陆雪茹的“控诉”,刘素溪没有立刻帮腔,而是看向夏语,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而温柔,带着理解和安抚的力量:“夏语学弟,是担心写不好,辜负了雪茹的信任,也怕影响社刊质量,对吗?”
夏语有些窘迫地点点头。刘素溪总能一眼看穿他心底的顾虑。
刘素溪微微一笑,那笑容像初春融化的溪水,带着抚平焦躁的魔力。“其实,雪茹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有’。”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平和,“文学社这次是遇到点突发状况,时间紧迫,需要大家群策群力。文稿的质量固然重要,但此刻,那份愿意帮忙的心意和尝试的勇气,或许更珍贵。”她顿了顿,目光真诚地看着夏语,“而且,我觉得雪茹的眼光不会错。你的文字,一定有自己的温度和想法。为什么不试试看呢?就当是一次特别的练习,一次为朋友、为社团尽一份力的机会?写得好与不好,都是宝贵的尝试。我相信你。”
她的声音温软,没有咄咄逼人,只有设身处地的理解和温和的鼓励。那份暖意,像无形的暖流,悄然渗入夏语被焦虑和为难冻结的心田。陆雪茹在一旁猛点头,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附和着:“对对对!素溪说得太对了!夏语,你就试试嘛!就当帮学姐一个天大的忙!我请你吃一个月的冰激凌!”
在陆雪茹持续不断的“火力”攻击和刘素溪那春风化雨般的暖心鼓励下,夏语感觉自己筑起的心理防线正在迅速瓦解。他看着陆雪茹那双充满恳求、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眼睛,又看了看刘素溪那带着信任和温暖的清澈目光,最终,心底那点义气和被“赶鸭子上架”的无奈混合在一起,让他长长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好吧。”夏语的声音带着点妥协后的无力感,“我……我试试看。”
“耶!夏语你最好了!”陆雪茹瞬间多云转晴,兴奋地跳了起来,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仿佛千斤重担卸下。
就在夏语刚刚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艰巨”任务,心里盘算着周末两天可以慢慢构思时,陆雪茹下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将他刚燃起的一点点希望小火苗瞬间浇灭。
“啊!对了!”陆雪茹猛地一拍脑袋,像是才想起最关键的事情,脸上刚褪去的焦急又瞬间涌了回来,甚至更甚,“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时间!时间啊!”
她急切地伸出两根手指,在夏语眼前用力晃了晃:“你只有两个晚上的时间!今晚不算,从明天开始算!最晚最晚,周日晚上!周日晚上十点前,我必须收到你的稿子!至少五篇!每篇不能少于八百字!记住!五篇!八百字!周日晚上!”
“什……什么?!”夏语如遭雷击,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整个人都僵住了。两个晚上?五篇?八百字以上?!这哪里是写稿,这分明是催命符!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刚才勉强答应的勇气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取代。眼前仿佛出现了五座高耸入云、需要他连夜攀登的字数大山!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夜空,仿佛想从浩瀚的宇宙中寻求一丝慰藉或答案。今晚的星空原本很美,深蓝色的丝绒幕布上,星子如碎钻般璀璨闪烁。然而此刻,在夏语眼中,那漫天闪烁的星辰,却仿佛变成了一张张掩嘴偷笑的脸,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无声地嘲笑着他这个被“美貌学姐”联手推进“文字深渊”的可怜人。晚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和绝望。
夏语的脸彻底垮了下来,愁云惨淡,五官几乎要皱成一团,活脱脱一个被霜打蔫了的苦瓜。
刘素溪将夏语瞬间石化和生无可恋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了然。她轻轻走上前,没有像陆雪茹那样继续施加压力,而是伸出手,温柔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夏语那因为过度震惊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肩膀。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夏语。”她的声音依旧温软,像夜色里流淌的清泉,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先别去想五篇和八百字。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试着从一个你最有感触的小片段开始写起。比如……今天这场让你大放异彩的篮球赛?或者第一天搬桌椅时的汗水和阳光?写你看到的,感受到的,最真实的就好。”她顿了顿,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眼神温暖而坚定,“我相信你能行。慢慢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写,总能写完的。我和雪茹,都相信你。”
那轻轻的一拍,那温软的话语,那带着信任和鼓励的眼神,像一股微弱的暖流,缓缓注入夏语被“五篇八百字”冻得冰凉的心湖。虽然那巨大的压力并未消失,但至少,在这一刻,刘素溪的温柔,像黑暗中的一点萤火,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却足以支撑他暂时不崩溃的慰藉。
他望着刘素溪温暖的眼眸,又看了看旁边因为得到承诺而重新雀跃起来的陆雪茹,最终只能再次长长地、认命地叹了口气,对着那片依旧在“窃笑”的星空,默默接下了这桩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差事”。
夜风微凉,吹动着少年额前的碎发。自行车棚的灯光,将三个年轻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一个满怀希望,一个愁肠百结,一个温柔守护。墨香未起,难题已至。而属于夏语的、与文字搏斗的漫漫长夜,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