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揖陇却不认同,语气里添了几分急切,若是这和尚的本事真得寻常,那他被破了的一招又算什么?就算是为自己正名,他也不可能放任不敬如此说。
“本尊这‘摄魂引’,可不是寻常邪术,乃是糅合了儒释两家经意,专门对着人身上的生、死、耳、目、口、鼻六根下手,再勾动那色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人相欲六欲。方才大师不过是念了几句梵语经文,便叫满厅人的乱象都定了,这岂是‘略窥门径’能解释的?”
他见不敬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境界,又粗着嗓子说道:“本座常年在西域活动,梵语也只能说略懂皮毛,可厅中这些人,便是那位饱读诗书的刘解元,怕也没心思去啃梵语经文。大师念的经文,不用一字一句释义,便能让满座人心中平静,这手段,已近乎密宗的灌顶之法了。只是密宗灌顶向来是不传之秘,非但外人见不到,且只能一对一施为,大师却仅凭声音,便让十数人定了心神,这造诣,可比灌顶之法更胜一筹啊。”
不敬低宣了一声“阿弥陀佛”,而后又道:“施主言过其实了。小僧方才念的,不过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便是梵文版本,也是佛门中寻常不过的经文,寺里做早课时常念,便是俗家弟子听得多了,也能摸出几分含义。”
他抬眼看向刘揖陇,眼神澄澈,让刘揖陇十分心虚,还不能做出反驳。
只听不敬接着又说道:“小僧不过是借着内力,将经文的声音送进了每个人耳朵里,让他们在乱念中听得一句‘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仅此而已,哪有施主说的这般神奇。”
刘揖陇望着不敬那双澄澈无波的眼睛,心里头是信了七八分。《心经》寻常,梵文也非秘传,这话倒没半分虚言。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此事绝不简单。
聚义厅中宾客或坐厅首,或立廊下,远近错落隔着数丈,不敬既要叫近人听得清字句,又要让远在角落、已沉在幻觉里的人辨得真切,免得被六欲之气拽得更深,这份将内力凝在声音里、分毫不差送进每个人耳中的本事,便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内功高手,怕也未必能做到。这般控制力,已不是“精进”二字能概括,简直是骇人听闻。
刘揖陇越想越觉得心头发沉,先前那点试探已经将他的耐心渐渐磨没了。忽然“嘿”的一声笑,笑声里满是不耐,眉头拧成个疙瘩,眼神也冷了几分。嘴上虽没说不信,可那副别过脸、指节叩着桌沿的模样,明晃晃写着“不以为然”。显然,不敬那几句“仅此而已”,在他听来,就是藏着真功夫不肯露的托词。
刘揖陇语气里没了先前的试探,只剩直白地追问道:“大师既不肯细说,能否告知这是什么功夫?”
不敬道:“此乃《诸法实相功》中,‘如是性’一式的浅应用罢了。”
“诸法实相?”
刘揖陇眉头拧得更紧,这名字听着满是佛门意境,却偏生与那分毫不差的内力控制勾连在一起,倒叫他越听越糊涂,下意识停了动作,等着下文。
不敬一字一句道:“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识乃至无意识界。十八界俱灭之后,方无一切虚妄法相,唯余实相心独存。世间法如是,出世间法亦复如是。般若诸经所言,便是说这实相心的中道与涅盘本性,叫佛子知晓,无论入世还是出世,万般法门,皆从这颗真实本心显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