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身上还压着寻人的急事,几人真想在这水潭边多站片刻,好好瞧瞧这天地造化的奇景。
片刻耽搁后,几人不敢再停留,绕着水潭边缘继续前行。脚下的路渐渐变了模样,先前还算是平整的石面,此刻竟粗糙起来,成了普通山洞里常见的乱石路,脚边零星散着几块碎石,被人不小心踢到,“哐当”一声响,在寂静的山洞里传出老远,惊得洞顶的水珠都簌簌往下落。
山腹里的路愈发崎岖,常有无名巨石横亘道中,高低落差竟达数丈。亏得同行几人皆是轻功好手,足尖一点便能掠上石顶,或是纵身跃过深坎,一路才算有惊无险。
不仅落在队尾,以他的轻功,应付这般崎岖本不算难事,偏生他身形魁梧,身高丈余,体重又沉,遇上那些仅容一人钻过的石缝,便成了天大的麻烦。方才好不容易蜷着身子钻过一块斜倚的巨石,身上浆洗得发白的僧袍,已被石棱刮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粗布内衣。他抖了抖僧袍上的石屑,苦笑着摇头,他这辈子还是头回觉得,自己这副天生的魁梧身板,竟成了拖累。
待他直起身,抬眼望去,前头五人正站在一块平整的巨石上,低头往下张望着,不知在商议什么。韩阶站在石边,手舞足蹈地比画着,似是在说下方的情形;王恢则频频抬头看石顶、低头瞅地面,手指还在身前虚虚丈量,像是在估算着什么。
等不及快步赶上,才知几人正合计着要从这巨石上跳下去。他环顾四周,见巨石左侧明明有一条规整的小道,路面平整,磨得很是光滑,显然常有人走,与他们来时的路如出一辙,不由皱起眉头道:“既有现成的路,为何非要冒险跳下去?”
韩阶本就知道自己轻功寻常,既无把握跳下去安然落地,更没本事再上来,又瞧着众人带的绳子短了半截,索性站在一旁不再插嘴。
见不敢发问,便上前解释道:“这巨石原是个天然的缓台,方才等你钻石缝的功夫,我们本想在这儿歇口气。偏生王恢闲不住,往前多走了两步,竟在石边隐约瞥见下方有东西,忙叫我们过来,用灯光一照……”
他话未说完,王恢已伸手朝巨石下方指了指。不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巨石下方是一片凹陷的阴影,灯光穿透黑暗,隐约能照见一团蜷缩的轮廓,看那身形姿态,竟像是一个人!
不敬目光扫过众人,心中已自有计较:在场诸人里,唯有他与玉簟秋的轻功,能携人稳妥上下这数丈落差。只是若让玉簟秋出手,多半要费些周折,倒不如自己动手来得干脆。当下沉声道:“我下去瞧瞧。”
话音未落,他魁梧身躯竟似轻了数分,略一矮身,足尖在石边青岩上轻轻一点,虽无玉簟秋那般翩然如蝶的姿态,却稳得如泰山落石,身形直坠而下。落地时只听“嗤”的一声轻响,足尖在地面虚点两记,便将那一身沉重力道卸得干干净净,随即大步流星走向阴影处的人影。
他先伸两指探向对方鼻端,只觉气息全无,再摸向颈侧动脉,更是半点搏动也无。当下不再迟疑,俯身将那人拦腰抱起,转身扬声道:“人已去了,我先带上来再做计较!”
说罢,他双臂运力,将尸身搂得紧实,双腿微屈,猛地一蹬地面,身形如被无形大手向上托起。虽多了一具尸身的重量,起落间稍缓,却依旧稳稳当当落在石台上。众人围上借灯光细看,只见尸身浑身蒙尘,灰布短打早已磨得破烂,瞧那装束,倒像是山间的樵夫或猎户,只是脸面被尘土遮得严实,一时竟辨不出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