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国清寺的年轻僧人围着这些“木偶人”忙得团团转,或运指如风点向要穴,或低诵经文驱邪禳灾,额头俱已见汗,却收效甚微。一见允行大师到来,众僧如见救星,立时让开道路,齐齐躬身合十:“方丈!”
朱夫人亦起身,盈盈一礼,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方丈大师,您看我家老爷他……”
允行大师目光扫过朱明远,又掠过旁边同样僵直的本地僧俗,脸上非但无忧,反浮现一抹古怪笑意,几欲忍俊不禁。他先对朱夫人和煦一笑,温言安抚道:“夫人宽心,不妨事。”
随即转向那群面有惭色、束手无策的弟子,故意板起脸,带着几分长辈训斥小辈的调侃口吻道:“平日里叫尔等勤修苦学,一个个嘴上说着精研佛法、苦读典籍,却连我天台宗根本《摩诃止观》中‘观’法修至深处所显的‘诸法实相’都辨识不出,还道是甚么妖邪之术?真个丢尽了老衲颜面!回去后,每人抄写《摩诃止观》一百遍,好生参悟!”
众弟子被训得垂首低眉,面红耳赤,齐声应道:“是,方丈!”
训罢弟子,允行大师这才笑呵呵转向不敬,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惊叹与激赏:“师兄原以为师弟小小年纪,便将《诸法实相功》修至登堂入室之境,已是不世出的奇才。万没料到,师弟竟连《摩诃止观》中相辅相成的‘观’法亦臻此等化境!后生可畏,实令老衲叹服!如此看来,那‘止’法精微,想必师弟亦是深得三昧了?”
不敬被夸得赧然,连忙合十躬身,诚惶诚恐道:“方丈师兄谬赞!小僧……只是略窥门径,皮毛未得,实在惭愧。”
“好!好!好!”允行大师连道三声好,笑容愈发慈和,显是对这位谦冲自牧又天纵奇才的“小师弟”满意至极。
接着不再多言,宽大袍袖对着软榻上的朱明远轻轻一拂。一道柔和温润的微风,无声无息拂过朱明远周身。
“啊——!”
如同溺水之人骤得空气,朱明远猛地倒吸一口长气,双眼倏然圆睁,喉间发出一声悠长惊悸的呼喊!紧接着,他整个人竟“噌”的一声从榻上直挺挺弹坐而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咫尺之遥的朱夫人惊得花容失色,失声低呼。
朱明远茫然四顾,眼神由空洞迅速凝聚,终看清了眼前的允行大师与周遭景象。他瞬息明白过来,立时翻身滚下床榻,对着允行大师纳头便拜,声音激动得发颤:“多谢大师活命之恩!朱某……朱某此生定当日日焚香,晨昏叩谢,四时供奉不断!此恩此德,永铭五内,没齿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