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惑眼见朱明远这般如奉纶音、如癫似狂的模样,眉头早已深锁如刻,几乎拧成了一个铁疙瘩!他心中焦躁,忍不住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坏了!这哪里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圣僧?分明是惑人心智的邪魔外道!我等不问还好,这一番追问,反倒像是揭开了他脑中那蛊惑的封印,勾得他重新沉溺其中,此刻怕是心神尽被那妖僧所夺,哪里还有半分清明理智!”
一念及此,他甚至对自己的步步紧逼生出几分懊悔——莫非这追问,竟是推波助澜,反害了朱明远?
他下意识地瞥向身侧的不敬,却见这小和尚非但毫无忧色,嘴角竟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分明是胜券在握!
刘惑心头那点焦躁与懊悔,霎时消散无踪。
“是了!这惫懒气人的小秃驴,平日里虽没个正形,紧要关头却从不含糊!看他这般气定神闲,必是已窥破关窍,胸中自有丘壑!”
不敬和尚面上笑意温煦,心中却如临深渊,波澜暗涌。幕后之影虽渐露形迹,然其中关窍交错,迷雾重重,令人费解之处尚多,非得抽丝剥茧,细察其微不可。他压下心头疑虑,声音愈发和缓,如同春风化雨,柔声道:“阿弥陀佛,朱檀越此等至诚向佛之心,实乃难得善根,小僧闻之,亦心生欢喜。善因既种,他日必有善果。”
刘惑在一旁听得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眶来!他心中惊涛骇浪,骂道:“这小秃驴疯了不成?!朱明远已入魔障,他不当头棒喝,以佛门狮子吼震醒其心神,反倒在此火上浇油、推波助澜?这……这究竟是何道理?!”
不敬对刘惑那几乎要戳破他僧袍的焦急目光视若无睹,反而更加笃定地沿着自己的方略前行。
只听他声音放得更轻,如同诱人吐露心事的耳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赞叹道:“善哉!檀越虔心奉佛,感天动地。想必那场生辰法会,定是极尽庄严,盛况空前了?”
此言如同火星溅入滚油!朱明远眼中那强行压抑的狂热之火轰然腾起,烧尽了最后一丝理智,他猛地挺直腰背,声音因激动而尖锐高亢道:“那是自然!老朽谨遵圣僧法旨,不敢有丝毫怠慢!立时便遣人持重金,奉于四明周遭大小伽蓝、诸山宝刹,所奉香火之资,车载斗量!凡持戒精严、道行深厚之高僧大德,无论远近,老朽皆以最隆重的仪仗,恭恭敬敬延请入府!”
他手舞足蹈,唾沫横飞,仿佛又回到了前日。
“诸位圣僧果真是佛法无边!法坛甫一设下,梵音立时响彻云霄!那等庄严气象,绝非俗世凡尘所有!老朽虽未广撒请帖,然则……”
他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得意与诡异的光彩。
“府上如此大张旗鼓,迎奉诸佛,动静岂能小了?镇中诸多信众闻风而来,只求一沾法会福泽!此刻外面那宴客厅里济济一堂的,便是这些闻‘佛’而至的虔诚信徒了!”
话语间,他已将这场由“域外天魔”引发的诡异法会,彻底视作了一场无上荣光的佛门盛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