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远闻言,如遭针砭,连连摆手,急急分辩道:“刘贤侄有所不知!家母在世之时,每逢寿辰,老朽必定张灯结彩,广邀亲朋,四明镇上但凡是上了些年岁的乡邻耆老,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此乃尽人皆知之事!若骤然假托家母之名操办法会,只消稍加打听,立时便会穿帮!此为其一!”
他眼神不由自主地四下瞟了一眼,仿佛在畏惧什么无形的注视,声音压得更低。
“这其二……也是最令老朽夫妇寝食难安之处……便是那……那‘尊神’!”
他刻意在“尊神”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贤侄试想,那声音既能穿透梦境,直入人心,搅得家宅不宁……焉知它此刻是否正匿于某处,冷眼旁观?”
朱明远猛地一缩脖颈,一双惊惶的眼珠急急环视四周,目光闪烁不定,似在浓重的阴影里竭力搜寻着什么潜伏的鬼物。
刘惑虽不信他那番鬼魅之说,然则观其此刻情状——筋骨皮相皆透着一股被大恐怖生生摧残过的战栗——心中已然断定:此人绝非作伪!这等深入骨髓的惊弓之鸟之态,绝非寻常戏子伶人所能描摹得出!
朱明远收回目光,直直看向不敬又道:“我夫妇二人若胆敢假托他人之名,搪塞敷衍……岂非是自寻死路?它……它焉能不知?焉能容得?”
“老朽夫妇正为此事争执不下,几近反目之际,管家却跌跌撞撞闯入厅堂,面色如土,气也喘不匀,只道是门外来了一位游方上师,口称能解我朱家燃眉之急!彼时我夫妻二人彷徨无计,如同溺水之人忽见浮木,闻得此言,焉能不喜?立时就将那位上师请了进来。”
提及那位圣僧,朱明远脸上盘踞多时的惊怖之色,霎时间如云开雾散,消弭无踪,一双眸子陡然亮了起来,目光澄澈如洗,其中所蕴,尽是发自五内、油然而生的深深钦敬,与一丝隐隐约约的迷恋?
朱明远面露神往,慨然叹道:“老朽自诩见多识广,江湖异人、方外之士也曾见过不少,然则似这般……这般人物,当真是生平仅见!”
他眼中光华流转,仿佛又见那惊鸿之影,语气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赞叹:
“那位圣僧,一身月白僧衣洁净无瑕,竟不染半分尘埃!其容颜之殊丽清绝,早已超脱俗世男女之相,直如画中仙佛临凡!更奇的是……”
朱明远声音微颤,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
“其身周似有淡淡光华流转,非灯非烛,非月非日,乃是一种……一种难以名状、直透心扉的清净宝光!令人一见之下,凡尘俗虑顿消,唯有顶礼膜拜之念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