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谅心头剧震,心中暗骂,眼前这身形魁梧的小和尚,哪里还似血肉之躯?便是一团蓬松棉花,掌力及身也当有个陷落回弹之感,可此人竟如虚空幻影,浑然不受力道!总算白莲教也是佛门脱离出来的,对于佛法有着一些研究,其镇派功法《贪嗔痴》正是脱胎自佛门三毒,这才让他不至于完全想不通。
“你……你到底是何人?!”
魏谅素来欺软怕硬,胆气本就不壮,此刻遭遇这等全然超出武学常理、颠覆毕生认知的情状,正是戳中了他心底最深的惧处。尤其想到这小和尚与那清品混在一处,似有渊源,更是疑窦丛生,背脊冷汗涔涔而下,哪里还敢有半分轻视?一颗心早已提至嗓子眼,只觉眼前之人处处透着邪门,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提防。
不敬手腕轻抖,将那串油光乌亮的念珠甩回腕间,又抬手正了正斜挂在腰间、盛着清泉的黄皮葫芦。肩上那只半旧的褡裢,因他小心护持,竟奇迹般完好无损,此刻不过顺手轻轻一扶,便已妥帖。唯独身上那件僧袍,早已是千疮百孔,褴褛不堪,若非不敬自幼持戒,实难忍受衣不蔽体、有碍观瞻之状,只怕早已将这几片破布扯下丢弃了。
魏谅见他郑重,眼珠子转了转,也跟着把衣服弄得妥帖些。
却听一旁清品道长朗声笑道:“这小和尚最重仪轨,报上师门前整肃衣冠,乃是敬重对手之意。你这等连自家教内规矩都是东拼西凑、随时准备反噬教门的白莲教堂主,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效那沐猴而冠?”
魏谅被清品追杀数次,早已领教过他那张刻薄刁钻的利口,深知此刻应对上策,便是充耳不闻,权当清风过耳。当下只凝神屏息,做足礼数,静候不敬开口。
不敬合十躬身道:“小僧天台不敬,见过魏堂主。”
魏谅立时还礼,口中道:“白莲教净心堂堂主魏谅,见过小师父。” 他面上礼数周全,袖底暗运的指力却丝毫未停。
只听不敬缓缓道:“魏堂主不必徒耗心力了。李大当家为小僧所制,除非时限自解,又或堂主内力修为远胜小僧,方能强行破开禁制。堂主欲借此人作奇兵突起,恐难如愿。”
魏谅被点破心思,面上却无半分赧然。他闯荡江湖数十载,面皮早已锤炼得水火不侵,“尴尬”二字于他,久矣不复知此味。听了不敬之言,他反将笑容堆得更满,呵呵笑道:“大师言重了!老夫行走江湖,最是敬重如大师这般佛法精深的大德高僧,岂敢有半分不敬之念?”
李晚听目睹此景,眉头不由得突突直跳。纵使那不敬是个和尚,此刻在魏谅这般谄笑逢迎的映衬之下,竟也显得不那么可憎了。她实难想到,这位素日在教中号令一方、言出法随的净心堂堂主,此刻竟能堆出如此谄媚笑容,口中吐出这等令人脊背生寒的阿谀之辞!往日堂上威仪,与眼前谄笑之态,直如云泥之别,令她心头一阵翻涌。
清品对此等手段早有见识,故而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在暗暗权衡,是否应当将这妖氛难除、聒噪不休的魏老儿,立毙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