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作停顿,表情带着怜悯,说出来的话却让胡三与吴二如在数九寒天坠入冰窟。
只听他道:“这二人又全须全尾、活蹦乱跳,与我们有说有笑的出现在大街之上……道长,您说,那些背后的大人物们,心里头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二位好汉骨头太软,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股脑儿倒了个干净?会不会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已然悬于一线?”
“唉,”不敬最后轻叹一声,如同宣判,“人心隔肚皮,猜忌一起,那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届时,就算贫僧想拦着二位施主背后的‘贵人’清理门户…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胡三紧闭的双眼下,眼珠疯狂地转动着,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那副“硬骨头”的伪装,在不敬这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的“慈悲”分析下,已然开始寸寸崩裂。
他心中暗骂:“好个贼秃驴!好狠毒的心肠!果然是越秃越毒,越毒越秃!老话儿说得真真儿不错!这杀千刀的秃驴,看着宝相庄严,一肚子坏水比那五毒教的蛇蝎还毒!亏他披着这身慈悲皮,竟能想出这等断人后路、借刀杀人的绝户计来!”
清品也是面露讶色,没想到这小和尚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忍不住道:“小和尚怎么这就不怕沾染因果了?”
不敬闻言,脸上那温和的笑意丝毫未减,声音清朗平和道: “清品道友此言差矣。此二人,光天化日之下,持械行凶,意图劫掠我等,乃铁证如山之恶行。我辈出手将其擒获,非私斗寻仇,实乃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此乃其一。擒获之后,贫僧与道友虽将其带离原处,然……”
不敬摊伸手指了指,示意二人完好无损后道:“可曾伤其筋骨?可曾损其性命?最终,我等亦放其生路,令其归去。此乃我门慈悲为怀之体现,亦是道友全真仁恕之道。此乃其二。如此行事,光明磊落,情理俱在。无论官府律法,亦或江湖道义,谁能挑出半分不是?”
他话锋轻轻一转,语气带着些许“无奈”的悲悯道:“至于旁人心中作何猜想…唉…”
不敬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上的残月道:“你我皆是出家人,参悟的是天地至理,渡的是世间苦厄。可终究不是神仙。”
“神仙尚有天人相隔,难测凡心百转。何况我等肉眼凡胎的凡俗僧道?人心如渊,思绪如潮,岂是你我能妄加揣测、更遑论掌控的?“他人心中自生猜忌,自种恶因,此乃其心魔作祟,与我等行止何干系?”
他语气恳切,仿佛在诉说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真理,内心深处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说到此处,不敬脸上露出纯然的不解与无辜,看向清品:“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贫僧愚钝,实不知这桩桩件件,行得正,坐得直,发于公义,止于仁恕之事…又如何会沾染上因果业报呢?”
清品道人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猛地一拍大腿,指着不敬,笑得前仰后合:“高!实在是高!小和尚,道爷我今日才算开了眼!你这张嘴,能把死人说活,活人说死!黑的白的,全让你占尽了理!这‘因果’让你一说,还真是道爷我杞人忧天,多管闲事了!哈哈哈!妙!实在是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