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会议(1 / 2)

第二天早上。

怀亚特按照约定的时间,提前在酒店大堂的墙边等待。

驾车一天后,昨夜他的睡眠不错,头脑格外清醒。

也因此,等待的这段时间变得漫长而难熬。

他并不喜欢这家酒店的装潢。

墙壁覆盖着深红色的天鹅绒墙纸,图案是某种已经灭绝的、过度繁复的卷草纹;

黄铜色的壁灯投射出琥珀般的光,却不足以照亮角落里的尘埃。

设计者试图维护一种旧时代金钱的庄重,但效果不彰。

富丽堂皇的表象得到保留,内里却早已停止了呼吸。

所幸,他没有等多久。

自称塞勒斯·伍德的中年男人,准时出现在酒店的旋转门后。

他今日的装束,让怀亚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诡异的熟悉感。

一件沙色的绒面麂皮夹克,版型挺括,肩线分明;

内里是一件炭灰色的珍珠按扣衬衫,领口解开一粒。

下身是深蓝色的牛仔裤,并非时下流行的紧身或破洞款式,而是传统的直筒剪裁,裤脚被一双马龙色的鳄鱼皮纹牛仔靴微微撑起。

这身打扮,质朴,正式,带着一股浓厚的乡村风情,几乎是怀亚特自己衣柜里,为数不多的几套“体面”行头的完美复刻。

其中一件就穿在他的身上,在此时此刻。

“伍德先生!”

“早上好,怀亚特。”

两人握了手,随后一番简短的寒暄,关于昨夜的睡眠质量与这座小城乏善可陈的早餐选择。

怀亚特从衬衫口袋里取出两张白色的身份卡,交还到男人手中。

“非常感谢,阁下。您帮上大忙了。

我该怎么感谢您?”

“举手之劳。”

塞勒斯微笑着,手指甚至没有做出明显的“拿”或“捏”的动作,掌心只是随意地一翻。

那张薄薄的塑料卡片,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他的指缝间。

这个男人手上的动作,快到了一种近乎违背物理常识的程度。

怀亚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这很可疑,但他决定不去深究。

对方毕竟刚刚对他施以援手,这份恩情,足以让他忽略些许无关紧要的细节。

“伊兹!”

塞勒斯开口呼喊。

与此同时,那位美丽的女士,伊莎多拉,正从大堂另一侧的礼品店里走出,来到门口。

她今天换了一件深绿色的丝绸长裙。

布料如同流动的活水般贴合在她起伏有致的躯体上,随着她的步伐,裙摆在脚踝处激荡起层层涟漪。

领口开得恰到好处,露出锁骨脆弱而精致的阴影,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能看见

她手里拿着一本杂志。

封面是黑白的,印着一个抱着吉他在风沙中行走的男人背影。

她并没有看怀亚特,只是朝塞勒斯晃了晃手中的刊物,发丝随之慵懒地垂落在脸颊一侧,带着一种令人口干舌燥的妩媚。

“抱歉,耽搁了一会儿。买了这个。”

“这是?”

“《Yes depression》,”

她回答,声音甜美中带着揶揄的笑意,

“你和我提过,我翻了翻,他们的摄影很有意思。”

伊莎多拉随意地翻开几页,纸张吸收着壁灯多余的光彩,在快速翻动间呈现出同一种亮色。

她将杂志递给塞勒斯。

塞勒斯接过,目光在几幅黑白照片上短暂停留,随即又将它还到伊莎多拉手上。

“比我买过的版本要厚一些。”

“这是季刊。你说的月刊很早前就停更了。”

她合上杂志,语气变得稍微认真,

“我们得去参加会议了,塞勒斯。”

怀亚特始终没有出声。

他对艺术,无论是摄影、音乐,还是绘画,都兴致缺缺。

他不会被任何创作打动,除非那东西让他感到生理性的厌恶或冒犯。

此刻,他只是在礼貌地、耐心地等待一个可以提出告辞的间隙——直到对方提到了那个让他神经陡然绷紧的词。

“会议?”

怀亚特问,“什么会议?”

一男一女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家族会议。”

伊莎多拉简短地答道。

“柯尔特家族组织召开的会议,”

塞勒斯补充道,他的眼神温和、却牢固地留在了怀亚特脸上,与他对视了一秒,直到后者略微偏开视线,

“您大概也是受邀对象。”

“你们知道?你们不是来参加文化节的吗?”

怀亚特警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他必须弄清楚情况。

女人的姓氏是罗森伯格——这或许能解释一些事情,但绝不是全部。

在确认对方是友非敌之前,他必须保持绝对的警惕。

“那是来这里的目的之一,不是全部。

我们也得到了柯尔特家族的邀请。”

塞勒斯说,“准确来说,是伊兹得到了邀请。”

怀亚特注意到,在说这句话时,塞勒斯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

“这是亚伯兰·罗森伯格先生的介绍信。

还有杰克逊·柯尔特先生的邀请函。”

塞勒斯搓了搓手,当他的双手再次分开时,两只信封已然出现在他的掌心。

一只信封由厚重的、带有织物质感的米白色纸张制成,封口处有着鎏金的线条,勾勒出华贵而古老的标识。

另一只则现代而简洁,白色的卡纸上,印着柯尔特家族徽记——和他自己拿到的那一封,一模一样。

一个近乎街头魔术师的动作。

“您需要检查一下吗?”

“不,不了。”

怀亚特摇了摇头。

他没有再看塞勒斯,第一次出于审视而非好奇与欣赏,将目光锁定在了那位美丽的伊莎多拉身上。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他一度因为塞勒斯那近乎完美的亲和力、行动力以及那些神乎其神的小技巧而对其过度关注,下意识地将这位始终随性的女友当作了附属品。

现在看来,他认为,这完全是一种误判。

塞勒斯的表现,无论多么无可挑剔,都带着一种服务于目的的礼节性;

而这位罗森伯格小姐,她自始至终都我行我素,主导着自己的行动。

连参加会议的资格,都源于她的姓氏。

极有可能,她才是这对组合真正的主心骨。

“会议有两个部分,”

塞勒斯开始介绍,第一句便超出了怀亚特的认知。

他似乎看出了怀亚特脸上的茫然,于是主动解释道,

“第一个部分是公开的商讨。

除了家族本身之外,内华达、亚利桑那、犹他……还有我们来自的德州,甚至那些没什么品位的俄克拉荷马人,各地的代表势力都会派人参与。

柯尔特家族会介绍当前的形势、挑战和初步的策略,为自己人答疑解惑,求同存异,争取最广泛的合作。

“第二部分,则是针对愿意签署合作协议的人员。

那会涉及武器,装备,战术和战略,涉及对抗公司的具体细节。

说白了,就是通过展示肌肉,来增强盟友的信心。”

塞勒斯停了下来,看着怀亚特,“您不知道吗?”

“杰克逊没和我说清楚,”

怀亚特感到一阵窘迫,像是在长辈面前承认自己没有做好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