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毕业典礼(2 / 2)

但随即,她像是想通了什么,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伊兹,你上一次正儿八经地去上本专业的必修课,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伊莎贝略微想了想。

“大概是《社会博弈论入门》和《组织行为学基础》吧。

后面……后面的专业课程我都申请免修了。”

麦迪逊听到那两门课的名字,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发出一阵掩盖着的笑声,连肩膀都在耸动。

“我的天,伊兹,那些都是大一的入门课程!”

她摇着头,像是在看一个刚出土的古董,

“难怪你会惊讶。

大一的时候,选我们这个专业的学生确实非常少,一个阶梯教室都坐不满。

但是从大二开始,尤其到了大三,人数几乎是按指数在增长。”

“为什么?”

伊莎贝拉对此确实一无所知。

她的精力完全被公司的任务和西拉斯那些见鬼的研究课题占据了。

“因为‘需要’啊。”

麦迪逊的语气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现在,几乎所有的律师事务所、投资银行和战略咨询公司,乃至政府的公务员岗位,在招聘时,都会优先考虑拥有社会战略成功学学位的候选人。

虽然这还不是一个硬性的准入门槛,但它正在无限趋近于此。

法学院那边甚至在激烈地讨论,要不要增设‘赢学’作为所有J.d.学生的必修课。

即使学院还在犹豫,学生们为了自己的前途,也自然会用脚投票,不可避免地涌向我们这边。”

伊莎贝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不关注校园里的这些细枝末节,但对公司的战略布局和研究成果的应用情况却了如指掌。

麦迪逊所描述的现象,确实正在全友范围内潜移默化地发生。

此时,主席台上的骚动平息了下来。一位身着校长特有学位服的、体态丰腴的女士,正仪态端庄地走上讲台。

“哦,快看,是‘阳光女士’登场了。”

麦迪逊凑到伊莎贝拉耳边,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慢。

“单就个人相处而言,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士。”

伊莎贝拉平静地评价道,

“我相信她的演讲一定会有可取之处。

至少在情绪感染力上,会足够振奋人心。”

麦迪逊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好奇。

“你可从没提过你们认识。”

“她是西拉斯的忠实粉丝之一,邀请过我一起共进过晚餐。”

伊莎贝拉解释道,

“当然,其中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西拉斯以个人名义,为耶鲁大学的一些基金捐赠了很难让人拒绝的款项。”

“哈,”

麦迪逊轻笑出声,

“那看来我和她之间,确实存在着某些令人愉快的共性。”

她说着,调整了一下坐姿,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学位服的袖子从她纤细的手腕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

“好了,我要开始睡觉了。”

“睡觉?”

伊莎贝拉觉得有些好笑。

“精神睡眠,”

麦迪逊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是在面对不可避免的、冗长且无聊的人和事时,一种必要的自我保护机制。

我对很多人都需要启用这个模式。”

她忽然转过头,用食指轻轻地点了一下伊莎贝拉的手背,灰色的眼眸里带着促狭的笑意,

“当然,对你除外。”

“你的家人可能正在台下看着你。”

伊莎贝拉提醒道。

“我的父亲,我的舅舅,都毕业于耶鲁。我的祖父也是。

他们分别在三个不同的年代,面对着三位不同的校长,都熟练地掌握并使用了这个相同的技巧。”

麦迪逊耸了耸肩,语气中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冷漠的骄傲,

“我们家族可以影响校长的人选,但很遗憾,选择的范围却不由我们来定。”

“那可真是遗憾。”

伊莎贝拉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着校长在讲台后站定,全场彻底归于寂静。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毕业致辞。

“……在这个充满挑战与机遇的十字路口,你们,本届的毕业生,如同手持火炬的先行者,即将踏入一个需要被你们的光芒照亮的世界。

(In hoc bivio provocatio opportunitatu, vos, hui anni graduati, taqua praecursores face ferentes, undu ce vestra ilandu gressuri estis.)

耶鲁给予你们的,不仅是知识,更是寻求真理的勇气……

(Uas Yalensis vobis non so stia, sed etia virtute ad veritate quaerenda donavit...)

光与真理,这不仅是我们的校训,更是你们未来人生道路上永恒的灯塔……

(Lux et Veritas, ho so seia nostra est, sed etia phar aeternfuturo vitae vestrae itere...)

在这之中,寄托着我们的希望……

(In hoc signo spes nostra...)

我期望你们能勇敢地面对未知,用你们的智慧和双手,去塑造一个更公平、更繁荣的未来……

(Exopto ut ignoto fortiter ourratis, atque sapientia anibque vestris futuru aequi et pratis...)

循此苦旅,以达星辰!

(Ad astra per aspera!)”

伊莎贝拉不得不承认,麦迪逊是完全正确的。

毫无疑问,这位校长是一位极富个人魅力的女性,她正努力地将这场演说变得有趣且富有感染力。

她的声音非常洪亮,手势充满力量,表情真挚而热切。

但问题在于,现场绝大部分的学生根本听不懂哪怕一个拉丁文词组的含义。

而极少数能听懂的人,比如伊莎贝拉自己,又觉得对方的发音实在过于个性化,以至于让她完全丧失了去理解其内容的兴趣。

因此,这场精心准备的演说,最终完全蜕变成了一出以表情、动作和音节为表演内容的、脱离了具体意义的舞台剧。

但这或许也并不算糟糕。

它完美地符合了人们赋予毕业典礼上“校长致辞”这一环节的真正功能——一个庄严的、宣告仪式正在进行的符号。

正因为它在内容上的空洞,才使得它在形式上的作用得以凸显。

麦迪逊和她明明都有资格作为毕业生代表在末尾回应,但对方却强烈建议她拒绝,原因可能正在于此。

此刻,伊莎贝拉无比庆幸自己听从了朋友的建议——她因此无需听完整段演说。

她闭上眼睛,尝试着模仿麦迪逊所说的那种“精神睡眠”的状态。

她放松了肩膀,将意识从对周遭环境的观察和分析中抽离出来。

演讲者的声音,逐渐变成了一种没有意义的、单调的背景音,如同遥远海岸边规律性的海浪冲刷声。

她的思维不再聚焦于任何具体的事物,意识如同一艘脱离了锚链的平底船,在感官的浅滩上自由漂荡。

时而掠过西拉斯的面孔,时而触碰到即将到来或曾经经历的任务细节,但都未曾停泊。

那确实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在完全清醒状态下的酣睡。

这期间,她一度和社会学院的其他学生一同起立,向校长脱帽致意,但却并未因此醒来。

直到一小时后,一阵前所未有的掌声和随之而来的喧闹声,才将她从那片涣散的、无边无际的精神海洋中,猛地拽回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