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浅淡的阴影,像蝶翼般微微颤动。
“您是……请让我想想,根据档案,您是美南浸信会的成员,对吗?”
“是的。”
“非常抱歉,伊森先生。”
莱拉垂下眼睑,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歉意,那姿态像个不小心说错话的学生,
“我刚才的回答,显然忽略了您深厚的宗教信仰。档案中对此有明确记载,这是我的疏忽。
我的知识储备,尤其在神学领域,确实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请您给予我一些时间,好吗?
我可以去向伊莎贝拉小姐请教,或者……如果他有空的话,亲自向西拉斯先生请益。
布莱克伍德先生是一位学者型实业家,我想他或许能提供一些不同的见解。”
伊森看着她,那张天使般的面孔上写满了真诚的歉意和对知识的渴望,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
他还能说什么呢?
“……好吧。”
他应了一声,心中却不抱任何期望。
西拉斯·布莱克伍德?
他能给出什么符合他信仰的答案?
这无异于向法利赛人请教摩西律法的真谛,注定是一次驴头不对马嘴的徒劳。
——
第二日的放风,依旧是在那片浮夸的庭院。
阳光似乎比昨日更加明媚。
空气弥漫着玫瑰浓郁到有些发腻的甜香。
莱拉今天换上了一套浅蓝色的连衣裙,棉质的布料衬得她小麦色的肌肤愈发健康柔和。
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像一朵在微风中悄然绽放的矢车菊。
她的神情比昨日更加沉静,眼神中却多了一种奇异的光彩,仿佛某种启示在她心中点亮了一盏明灯。
“伊森先生,”
她一开口,声音便带着温柔与笃定,
“关于昨日您提出的疑问,我认真地向西拉斯先生请教了。
他给予了我一些……全新的视角,让我茅塞顿开。”
伊森沉默地等待着。
他倒想听听,“实业家”布莱克伍德,究竟会编织出怎样一套“商业神学”。
莱拉看向远处表情古怪的海神雕像。
她的声音如教堂圣咏,传递出一种奇特的、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聆听的虔诚与感染力:
“西拉斯先生告诉我,我所经历的,并非对神圣伦理的背叛。
恰恰相反,在某种更深远的意义上,这可能是一种对更高层面伦理的回归与实践。
他说,‘上帝的子民在世间寻求自身的救赎与净化时,固然要遵循古老的诫命,但更不应对眼前那些在迷途中挣扎、被无形之手操控的灵魂视而不见。’
康健的人用不着医生,有病的人才用得着。
(《马太福音》第九章)
我的选择,并非对所谓‘堕落’的姑息,而是对那些被现代社会洪流裹挟、迷失了方向的灵魂的一种……
积极的救赎尝试。”
伊森皱起了眉头。
这听起来像是某种包装过的诡辩,却又引用了他熟悉的话语。
莱拉的话语逐渐变得坚定,充满了力量:
“您知道吗,伊森先生?
所谓的性别认同困惑,在如今的友利坚,几乎成为一种被刻意放大、甚至被商业化的社会现象。
无数年轻人,在他们心智尚未成熟、对自我认知尚处于朦胧阶段时,就被各种光鲜亮丽的理论和所谓的‘正确’所包围。
他们被迫为此付出昂贵的代价。
不仅仅是金钱,更是精神上的迷茫和肉体上的不可逆改变。
用以抵消教育体系的偏颇、媒体环境的煽动,以及某些势力为了短期利益而进行的议程设置所造成的系统性认知扭曲。”
她直视伊森,眼神如出鞘的利剑,却又包裹着一层天使般的悲悯:
“他们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真正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就被形形色色的‘迷惑者’蛊惑。
从而‘掩耳不听真道,偏向荒渺的言语。’”
伊森心中一动,这几句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确切出处。
“这是……《圣经》里的话?”
莱拉温和地点头:“是的,伊森先生。出自《提摩太后书》。”
她继续说道:
“他们被那些打着自由、解放与个性化旗号的商业资,以及那些为了选票而罔顾长远社会代价的政客——共同引上了歧途。
这些迷途的羔羊,他们被迫承受着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份焦虑与存在不安。
在持续的困扰中,为了寻求片刻的外部认同和内心慰藉,不惜饮鸩止渴,付出了身体与灵魂的双重代价。
他们成为了商业利益的祭品,政治游戏的筹码,却自以为走在时代的前沿,拥抱了所谓的‘真实自我’。
他忘记了主的教诲。
‘不要效法这个世界,只要心意更新而变化,叫你们察验何为神的善良、纯全、可喜悦的旨意。’
(《罗马书》第十二章)”
“而我,伊森先生,”
莱拉向前一步,阳光照亮了她坚定的脸庞。
天使般的面容散发出一种近乎殉道者般的圣洁光辉,却又带一丝决绝,
“我选择以这样的形态存在,正是要成为那些真正引诱他们偏离正道的‘迷惑者’的镜子与天敌。
向软弱的人,我就作软弱的人,为要得软弱的人。
向什么样的人,我就作什么样的人。无论如何,总要救些人。
凡我所行的,都是为福音的缘故,为要与人同得这福音的好处。
(《哥林多前书》第九章)
西拉斯先生说,要拯救那些被恶魔迷惑的羔羊,有需要比恶魔更理解他们的欲望,甚至暂时扮演他们认知中的‘同类’。
才能深入他们的内心,揭示真相,引领他们回归真正的安宁与秩序。”
她微微扬起下巴,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耀着健康的光泽。
眼神炽热,仿佛一位手持福音书、即将踏入罪人渊薮宣讲真理的使徒:
“如果说,有些人被迫走上这条路,是因为商业的贪婪和政治的操弄,他们是受害者,是迷失的。
那么我,则是主动选择成为这样一个‘符号’,一个‘异类中的守望者’。
我将以我的存在,去吸纳那些被社会边缘化的目光,去承载那些被扭曲的期待。
然后,在伊米塔多公司所构建的全新秩序与英雄体系下,引导他们找到真正的价值与归属。
不是在虚幻的身份标签中,而是在对社会有益的行动与贡献里,在对上帝真正旨意的理解中。
伊森先生。
这不是对伦理的背叛,而是用一种看似极端的方式,去守护那些被现代社会所遗忘的、更根本的伦理与真理。”
庭院里一瞬间寂静无声,只有远处喷泉的水声哗哗作响,像是在为这番言论伴奏。
伊森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这番话精准地剖开他固有的认知。
每一个论点都直指现实的痛处,每一个引证都来自他最熟悉的《圣经》,却又通向一个他无法想象的结论。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这是那位西拉斯·布莱克伍德先生的……观点?”
莱拉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近乎虔诚的微笑,那笑容纯粹,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是的。
伊莎贝拉小姐在外执行任务,所以西拉斯先生亲自解答了我的困惑。
他为我揭示了这条道路背后更深远的意义,以及我所能肩负的使命。”
她顿了顿,目光坚定地迎上伊森的视线,声音愈发温柔,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现在,这也成为了我的准则,我的信仰,和我毕生追求的事业。
我愿成为那‘灵巧像蛇,驯良像鸽子’的使者,为那些迷失的灵魂带去真正的光。”
此刻的莱拉,身体沐浴于奢华阳光下,浅蓝色的连衣裙让她小麦色的肌肤更显柔和生动。
眼神如最纯净的宝石般闪耀,散发出一种被赋予神圣使命后的光芒。
美得令人心折。
伊森感觉自己正处于崩塌与沦陷之中。
且不可挽回、不可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