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速之客(1 / 2)

阿尔伯特·贝克医生站在聚光灯的焦点,如同站在手术台前,冷静、精准,掌控着全局。

他刚刚结束了一段精心准备、辞藻华丽却又空洞无物的开场陈词。

将家族企业遭遇的“不幸”,归咎于:

“少数员工未能恪守职业道德的个人行为”(他们已被解雇并移交相关部门处理)

“竞争对手卑劣的商业诽谤”(我们保留采取法律行动的权利)

以及“部分媒体未经核实的、带有偏见的报道”(我们相信公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一套标准流程下来,滴水不漏。

既表达了“痛心”与“自省”,又巧妙地将核心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随后是自由提问环节。

台下的记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争先恐后地举手。

“贝克医生!”

《洛杉鸭时报》那位以尖锐着称的女记者率先发难,“您声称这是个人行为,但我们收到的匿名材料显示,涉及问题的药品推广模式,在贝克制药内部已存在多年,并且有高层授意的迹象。

您对此如何回应?”

贝克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悲天悯人的微笑,仿佛在包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的无理取闹。

“这位女士,我理解您对真相的渴求,这也是我们召开此次发布会的目的。

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们已经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内部调查,由独立的第三方机构负责。

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任何‘迹象’或‘暗示’都只是猜测。

我们不能基于猜测去指控任何人,这有违基本的公平原则,不是吗?”

他微微摊手,语气诚恳,目光扫过全场,仿佛在寻求所有“理性人士”的认同。

典型的诡辩,将具体问题引向抽象的原则,避实就虚。

“但医生,”另一位来自网络媒体的年轻记者紧追不舍,“关于那几起与贵公司药品相关的‘意外死亡’案例,家属声称他们受到了压力,被要求签署保密协议并接受远低于预期的赔偿。

这是否属实?”

“我为每一个生命的逝去感到沉痛。”

贝克的表情立刻变得肃穆,声音也低沉下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哀伤,“但将个别不幸的医疗事件与我们的产品直接粗暴地关联起来,是不负责任的。

每一个案例都有其复杂性。至于所谓的‘压力’和‘赔偿’,我们始终在法律框架内,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与相关方进行沟通。

我只能说这么多,涉及患者隐私和法律程序,请恕我无法透露更多细节。”

他再次将皮球踢开,用隐私和法律作为挡箭牌。

他自信,在现有证据下,没有人能真正抓住他的把柄。

他正准备示意下一位提问者,语调依旧保持着那种掌控全局的从容与自信,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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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分钟前,酒店外几个街区,一辆看起来饱经风霜的十八轮重型卡车驾驶室内。

马库斯·索恩坐在驾驶座上,收音机里正转播着新闻发布会现场的声音。

阿尔伯特·贝克那圆滑、虚伪、带着居高临下“悲悯”的声音,像钝锯一样割磨着他的神经。

但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狂暴的愤怒,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

他用粗糙的手掌擦去挡风玻璃内侧因呼吸而凝结的薄薄水汽,动作缓慢而机械。

手指触碰到挂在后视镜上的一个小小的、褪了色的毛绒海豚挂件。

那是艾米丽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

他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瞬,那双曾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翳,像是燃尽的炭火。

收音机里,贝克的声音还在继续。

像某种令人作呕的背景噪音。

马库斯想到了很多。

想到了几十年前,那位在达拉斯敞篷车里中弹的“肯纳迪”(Kannedy),权力与阴谋的牺牲品。

想到了那位在华沙下跪的“威利·布兰特”(willy brant)。

想到了那些锈迹斑斑的工厂、倒闭的矿井、战争归来后支离破碎的灵魂…

幻灭感,如同陈年的威士忌,辛辣而苦涩地灼烧着他的喉咙。

有些东西,从未改变。

强者通吃,弱者无声。

他关掉了收音机。

驾驶室里只剩下引擎怠速时沉闷的低吼。

他拿起放在副驾驶座上的一个头盔。

那头盔的造型怪异而滑稽,是一个模仿着家喻户晓的卡通形象——一只咧着大嘴傻笑、名叫“兔八哥”(bugs bunny)的灰色兔子。

头盔是那位自称“骑士”的神秘先生提供的,说是为了“增加一点戏剧效果,分散注意力”。

马库斯对此不置可否。

只是觉得,戴上这玩意儿,或许能让他暂时忘掉自己是谁,忘掉这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他将头盔戴在头上,调整了一下。

透过头盔狭窄的视野窗口,世界变得有些变形,更加不真实。

他深吸了一口气,握住沉重的挡把,像多年前在高中橄榄球场上,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冲锋达阵一样,肌肉瞬间绷紧。

挂挡,离合,油门踩到底。

巨大的柴油发动机发出愤怒的咆哮,车轮在地面上撕扯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头钢铁巨兽,如同被激怒的犀牛,朝着不远处那座灯火辉煌、戒备森严的希尔顿酒店,发起了决绝的冲锋。

目标,直指宴会厅那面看似坚固、实则根据“骑士”提供的图纸分析出的结构薄弱点的外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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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您个人在该药品研发及推广过程中所扮演的角…”

贝克正不疾不徐地回答着问题,眼角的余光甚至还瞥见安娜在台下向他投来一个鼓励,或许还带着点别的意味的眼神。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压倒了现场所有的声音!

整个宴会厅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疯狂摆动,簌簌地落下灰尘和细小的碎屑。

紧接着,靠近侧面的一大片墙壁,如同被攻城槌狠狠撞击的纸板,猛地向内爆裂开来!

砖石、钢筋、玻璃碎片混合着浓密的烟尘,以惊人的速度向内喷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