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求职(1 / 2)

愤怒,如同涨潮时的海水,来得快,退得也尚算及时。

毕竟,活了三个半世纪多,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奥特曼帝国的铁蹄、滑铜卢、两次世界大战的废墟……

相比之下,区区一份长者年金被停发,顶多算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略显尴尬的财务阵雨。

然而,雨后的地面总是泥泞的。

冷静下来之后,我开始仔细审视自己的处境。

那感觉,就像是酒醒后发现自己不仅睡在马厩里,还欠了马夫一笔草料钱。

储蓄?

哦,亲爱的,储蓄是为那些对未来充满不确定性、需要为“万一”做准备的凡人设计的概念。

对于一个理论上拥有无限时间,并且一直有稳定收入来源的长生种贵族来说,“活在当下”可不是什么时髦口号,而是……

字面意思。

我的财富,要么转化成了这栋还算体面的别墅(以及里面那些价值连城但显然不能当饭吃的古董),要么就挥霍在了维持“生活品质”上。

比如说,“生命之酿”的主要原料——好吧,不提也罢。

总之,高品质的新鲜血液,其价格年年攀升

而且供应渠道越来越需要小心翼翼地维护。

那些血液银行和所谓的“自愿捐献者”,提供的货色要么寡淡如水,要么掺杂着各种现代生活的“添加剂”(尼古丁、咖啡因、甚至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残留)。

口感简直是对我古老味蕾的侮辱。

寻找纯净、充满活力的“佳酿”,本身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其难度不亚于在现代艺术展上找到真正的美。

更别提这栋别墅本身。

不知道是哪个狗娘养的想出来的主意,每年准时准点地从我的账户里剜走一块肉,税率涨得比郁金香泡沫还要疯狂。

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针对我这种“不动产”持有者。

毕竟,像我这样拥有一套房产三百多年都不带挪窝的“钉子户”,在他们眼里大概就是最肥美的税收羔羊。

我依稀记得当年乔迁三世那会儿加税引发的麻烦……

看来人类在这方面真是毫无长进。

雪上加霜的是,我那张闪闪发光的钛合金信用卡。

结论是残酷的:我,西拉斯·布莱克伍德,不仅没了收入来源,还背着一屁股债,现金流状况比雅各宾派治理下的法国国库好不了多少。

必须立即去找份工作。

不能断了收入。

像我这样尊贵的吸血鬼,总不能真的去街头卖艺,或者……被迫降低“餐饮”标准吧?

那种掺杂着防腐剂和抗生素的“快餐式”血液,想想都令人作呕。

我的指尖划过平板电脑的通讯录,上面排列着一长串名字,其中不乏曾经煊赫一时的姓氏。

这些都是我漫长生命中结识的“朋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那些朋友的后代。

真正的老朋友们,大多早已尘归尘,土归土,连墓碑上的字迹都模糊不清了。

手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亚当斯基&霍姆斯联合律师事务所(Adasky & hols LLp)。

老约翰·亚当斯基(John Adasky),当年可是个硬骨头,独立宣言那会儿我们还一起喝过几杯劣质麦芽酒,争论过天赋人权的定义。

他的后代,据说把律所开得风生水起,在洛杉鸭司法界颇有名望。

也许……

我拨通了电话,清了清嗓子,力求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既威严又不失亲和。

“您好,这里是亚当斯基&霍姆斯律师事务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一个年轻、职业化的女声响起。

“劳驾,”

我用上了一种略带英伦腔调的慢悠悠语气,“我想找小约翰·亚当斯基先生谈谈。”

我指的是老约翰的曾曾……

大概是曾孙吧,那个现在执掌律所的家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处理这个略显古怪的称谓。

“您是说……约翰·q·亚当斯基三世合伙人吗?”

“或许吧,亲爱的。

时间过得太久,家族谱系这东西,总是容易混淆。

就告诉他,西拉斯·布莱克伍德找他。”

我报上了我的名字,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期待。

当年,老约翰可是欠我一个人情,帮他解决过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键盘敲击的声音。

“抱歉,先生,我们的系统里没有查到您预约的信息。而且,亚当斯基先生今天的日程已经排满了。请问您是……?”

“我是西拉斯·布莱克伍德。”

我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老约翰的朋友。”

“老约翰?”

女声带着明显的困惑,“先生,您说的是……建立我们律所的那位,约翰·亚当斯基先生吗?

他……他已经去世快两百年了。您是在……开玩笑吗?”

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警惕和不耐烦,仿佛我是那种打骚扰电话的无聊人士。

我叹了口气。

好吧,看来想靠“刷脸”走后门是行不通了。

这些现代人,对历史和人情世故的遗忘速度,简直比减州的野火蔓延还快。

“不,我亲爱的,我从不开这种玩笑。

看来是我唐突了。那么,再见。”

挂掉电话,我不禁有些怅然。

是啊,如果那些熟悉的面孔——

林肯内斯克、罗福特(哦,这个姓氏现在似乎不太受欢迎了)、甚至是我当年在费城一起起草过某些法律条款的几个伙计——如果他们中还有任何一个尚在人世,或者他们的直系后代还记得祖辈的承诺。

或许我这长者年金的问题,根本就不会发生。

可惜,时间是把最无情的刻刀,不仅雕琢容颜,也磨灭记忆。

那么,打工吧。

正经地,去找一份工作。

以我的学识和经验,什么工作最合适?

医生和律师,无疑是首选。

这两个行当,都需要丰富的知识储备、敏锐的观察力、以及……某种程度上对人性的深刻理解。

而这些,恰恰是我最不缺的。

我换上了一套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Savile Row定制,虽然是几十年前的款式,但经典永不过时),打上一条温莎结的真丝领带,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

镜中的影像,依旧是那张英俊、成熟、带着一丝忧郁气质的面孔。

岁月似乎格外优待我,只在我眼角留下了几道象征智慧(或者说,熬夜太多)的细纹。

没人能从这张脸上看出三百六十年的沧桑。

第一站,城中一家颇具规模的律师事务所——“杜威、切塔姆&豪伊联合律所”(dewey, cheatha & howe LLp)——这名字听起来就充满了某种……呃,进取精神。

前台小姐礼貌地引我到一间小会客室。

片刻后,一位穿着条纹衬衫、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男士走了进来。

他是律所的招聘主管,姓史密斯(多么富有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