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楚庄王“引蛇出洞”的计策,似乎开始奏效。越王勾践在会稽,不断接到楚军主力北调、江东“空虚”的密报。尽管他生性多疑,但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若能趁此机会夺回昭关,甚至进一步侵占楚国江东之地,将极大改善越国的战略态势。
在试探性地进行了几次小规模越境骚扰后,勾践发现楚军的抵抗似乎并不如以往坚决。贪婪最终压过了谨慎。
这一日,一支约千人的越军精锐,在一名悍将率领下,试图趁夜色偷袭昭关侧翼的一处楚军前哨营寨。然而,他们刚刚接近营寨,四周突然火把大作,伏兵四起!
子反早已料到此着,布下了天罗地网。偷袭的越军陷入重围,死伤惨重,只有少数人拼死杀出重围,逃回越境。
“大王!楚军有备!子反那老贼就在江东!我军中了埋伏!”败将狼狈回报。
勾践闻讯,脸色铁青,狠狠一拳砸在案几上:“熊侣老儿!竟敢诈我!”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上了楚国的当,但损失已然造成,楚越之间短暂的和平假象被彻底撕破。
子反趁势反击,指挥楚军越过边境,对越国控制的几处前沿据点发起了猛烈攻击,焚毁营垒,驱赶越民。江东之地,战火重燃,且比以往更加激烈。楚国的“固东南”之策,在子反的强硬手腕下,以一场干净利落的反伏击和随之而来的报复性进攻,拉开了序幕。
“安居”岛上,范蠡几乎同步收到了来自晋、楚、越三方的消息。
“流言四起,君臣相疑;陈兵威慑,内外交困;东南烽烟,一触即发……这天下,果然按照最预期的方向滑落了。”范蠡放下密报,对围坐的几位核心弟子叹道。
“先生,晋国内乱将起,楚越战端复开,我等是否可有所作为?”一名弟子问道。
范蠡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时机未至。晋国之乱,方兴未艾,尚未到崩坏之时。楚越之争,亦只是开端,胜负远未分明。此时介入,不过是在原有的乱局上再添一把柴,于我等无益,于天下苍生更无益。”
他走到那张日益精细的天下舆图前,目光却越过中原与东南,投向了更北方广袤的、标注着“狄”、“戎”字样的区域,以及东方浩瀚的海洋。
“传令下去:第一,派往北方草原的商队,加大贸易力度,尤其留意各部落的动向、兵力、以及他们与晋、秦等国的关系。第二,探索瀛洲的船队,加快返航节奏,我们需要更多关于那片土地和其后可能存在的更广阔世界的知识。第三,岛上学堂,增设‘列国形势’与‘纵横论’两科,让弟子们开始系统分析天下大势,推演未来可能之变局。”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划动着,仿佛在勾勒无形的棋盘:“我们要做的,不是趁火打劫,而是积蓄力量,洞察先机。当这场席卷天下的大乱进行到关键时刻,当所有人都精疲力竭、进退维谷之时,或许,才是我们这枚置身事外的棋子,发挥真正作用的时刻。而现在,我们需要更多的‘眼睛’,去看清每一处暗潮的流向。”
范蠡的策略,是极致的耐心与深远的布局。他像一位高明的棋手,并不急于落子,而是不断地搜集信息,推演变化,壮大自身,等待着那足以一锤定音、或者说,足以让他按照自己理想塑造局面的“大势”的到来。春天的暗潮已然破冰,更大的风浪,正在远方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