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北方,目光深邃:“吴人自恃勇力,公子光野心勃勃,必生内乱。楚国目光在北,一时无暇南顾。此乃天赐我越国喘息之机。传令下去,各部族当加紧演练水战,熟稔山林搏杀。多造舟船,广积粮秣。对外……继续向吴国示弱,贡奉不绝。”
一位长老忧心道:“大王,吴人索求无度,长此以往,我国力恐难支撑。”
允常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今日之贡奉,乃为明日之复仇。忍一时之辱,方可图万世之安。让吴人去与楚国争雄吧,待其两败俱伤,便是我越人……剑指姑苏之时!”
这位看似粗犷的越君,心中却藏着惊人的隐忍与长远的谋略。他深知,在吴楚两个巨人的夹缝中,越国必须像沼泽中的鳄鱼,潜伏爪牙,等待一击致命的机会。
晋国,绛都。赵盾并未因东南的远讯而分心,他的精力集中于迫在眉睫的威胁。士谷虽除,但其留下的权力真空和恐慌情绪需要安抚。他奏请晋襄公,擢升另一位在北疆之战中表现出色的将领填补上军佐之缺,同时,对士谷案中一些情节较轻、确有悔改之意的依附者,采取了流放或贬斥的处罚,并未一味扩大化,这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紧张气氛。
然而,他与狐偃等老臣的隔阂已然铸成。狐偃虽不再称病,但在朝堂之上,对于赵盾的提议,往往只是简单附议,很少再主动建言。这种刻意的疏离,赵盾感受得到,但他并不在意,或者说,他认为这是推行自己理念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西线,先蔑与胥婴的合作愈发默契。他们依托地形,构筑了数道坚固的防线,采用“营垒相连,烽燧相望”的策略,让秦军孟明视的骚扰战术效果大减。秦军几次试图寻找晋军主力决战,皆被先蔑沉稳地避开,反而在运动中被胥婴率领的精锐小股部队偷袭了几次粮道,损失不小。
孟明视望着晋军如同刺猬般的防御,无可奈何。他深知,在晋国本土作战,己方补给线长,若不能速战速决,长期对峙下去,于秦军不利。他不得不向国内求援,并开始考虑改变策略。
真正让赵盾感到棘手的,是南线栾枝送来的最新急报。
楚国令尹子文,趁着晋国内乱初平、西线战事胶着之际,终于亮出了獠牙。楚军以郑国“首鼠两端”、“暗通晋国”为借口,大举出兵,绕过晋军重点防守的伊洛地区,直扑郑国都城新郑!
郑国本就内部亲楚势力强大,在楚国大军压境之下,国君郑穆公惊慌失措,朝中投降之声顿起。栾枝虽欲救援,但手中兵力有限,且需防备楚军分兵攻击晋国本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紧急向绛都求援。
“楚国终于对郑国动手了!”赵盾将栾枝的军报重重拍在案上,眼中寒光四射,“子文老贼,时机抓得真准!郑国若失,我晋国南疆屏障尽毁,楚国兵锋便可直抵黄河!届时,我晋国将陷入三面受敌之绝境!”
他立刻意识到,南线局势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必须立刻做出决策:是倾力救援郑国,与楚国进行一场可能决定霸权归属的主力决战?还是忍痛放弃郑国,收缩防线,确保核心区域?
这个抉择,不仅关乎战略,更将深刻影响晋国内部的政治平衡,以及他赵盾个人的权柄与声誉。东南吴越的剑鸣依稀可闻,但眼下,晋国必须首先面对来自南方的、最直接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