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臣一面急行军,一面派出大量斥候,打探秦军确切动向和绛邑守军情况。他深知,自己手中这一万五千人,面对数万复仇心切的秦军,正面交锋胜算渺茫。唯一的希望,在于利用地形和速度,打乱秦军的部署。
数日后,斥候传来关键情报:孟明视主力已进至距离绛邑不足百里的汾水河谷,正在扎营,似在做最后攻城准备。而西乞术和白乙丙的一部偏师,约五千人,正在绛邑以东数十里处的“瑕邑”一带劫掠,与主力拉开了距离。
胥臣眼中精光一闪,机会!他立刻召集麾下将领,在地图上指向瑕邑:“秦军骄狂,分兵劫掠,乃天赐良机!我军若直扑孟明视主力,无异以卵击石。但若能先吃掉这支偏师,既可挫敌锐气,缴获物资,又能震动孟明视,使其不敢全力攻城!”
有部将担忧:“将军,我军长途跋涉,人困马乏,是否应先入绛邑休整,与阳处父大夫会合再战?”
胥臣断然否定:“兵贵神速!秦军料我援军必先固守坚城,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瑕邑之敌,孤军在外,正是最佳目标!传令,转向东北,目标瑕邑,全军加速!务必在明日拂晓前,抵达攻击位置!”
军队再次转向,如同蛰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向猎物靠近。疲惫被高昂的战意取代,士兵们默默检查着武器,准备迎接一场恶战。
瑕邑并非坚城,只是一座位于丘陵地带、拥有土坯城墙的小邑。此时,西乞术麾下的五千秦军正分散在城邑内外,肆无忌惮地抢掠财物、驱赶牲畜,营地混乱,戒备松懈。他们根本没想到,晋国的援军会来得如此之快,而且不去救绛邑,反而先找上了他们。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胥臣的军队抵达瑕邑外围。他仔细观察了秦军的营地布局,发现其因抢掠而分散,主力集中于城邑东门外的大营,但营寨设置草率,哨岗稀疏。
“天助我也!”胥臣心中暗道。他迅速下达命令:将全军分为三路。左路一千人,迂回到瑕邑西面,多张旗帜,擂鼓呐喊,制造晋军主力来自绛邑方向的假象,吸引秦军注意力;右路两千人,埋伏在秦军大营南侧的树林中,待其混乱时截杀;自己亲率主力一万两千人,借助黎明前的微光和地形掩护,直扑秦军主营!
攻击在拂晓时分发起。首先响起的是西面震天的鼓声和呐喊,睡梦中的秦军被惊醒,慌乱中以为晋军主力从西面杀来,纷纷涌向营寨西侧防御。就在此时,胥臣亲率的主力如同利剑出鞘,从东面猛扑过来!晋军将士怀着对入侵者的刻骨仇恨,如猛虎下山,瞬间冲垮了秦军仓促组织的东面防线,杀入大营之中。
一时间,瑕邑东门外杀声震天,火光四起。秦军完全被打懵了,指挥系统失灵,士兵各自为战,营地乱成一团。埋伏在南侧树林中的晋军右路也适时杀出,截断了秦军向南逃窜的道路。
西乞术从睡梦中惊醒,仓促披甲上马,试图组织抵抗,但败局已定。晋军攻势凶猛,又是以逸待劳,有心算无心,秦军根本无法抵挡。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和追击。西乞术见大势已去,在亲兵护卫下,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向南狼狈逃窜,连抢掠来的财物都顾不上了。
太阳升起时,战斗基本结束。瑕邑城外尸横遍野,秦军五千偏师几乎全军覆没,仅有西乞术等少数人逃脱。晋军缴获了大量兵器、粮草和抢掠物资,更重要的是,获得了一场久违的、酣畅淋漓的胜利。
胥臣立刻下令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并派出斥候严密监视孟明视主力的动向。他深知,瑕邑之胜只是暂时缓解了压力。孟明视得知偏师被歼,必然暴怒,很可能放弃立即攻打绛邑,转而寻找晋军援军决战。
果然,不到半日,斥候回报:孟明视主力已拔营起寨,放弃了对绛邑的直接围攻,大军转向瑕邑方向开来,气势汹汹,显然是来报仇的。
胥臣站在瑕邑的城头,望着远方扬起的尘土,脸上没有丝毫轻松。他成功吸引了孟明视的注意力,为绛邑赢得了喘息之机,但也将自己和这支疲惫的军队置于秦军主力的正面兵锋之下。下一步,该如何应对这头被激怒的猛兽?是退入绛邑坚守,还是利用地形周旋?
他召来副将,沉声道:“立刻派人飞报栾枝将军和国君,西线初战告捷,然秦军主力已向我扑来。我军将依托瑕邑及周边地形,节节抵抗,滞缓秦军。请朝廷速定方略,南线是否已有转机?”同时,他也派人联系绛邑的阳处父,希望他能出兵策应,形成犄角之势。
消息传回绛都,晋襄公和狐偃等人稍感安慰,但南线的栾枝却依旧眉头紧锁。胥臣在西线的活跃,虽然暂时稳住了局面,但南线的楚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斗椒的挑战变得更加频繁和猛烈,斥候回报,楚军后方似有兵马调动迹象,令尹子文可能正在增兵。
晋国,依旧在三面烽火的炙烤下,艰难支撑。每一处战场的结果,都影响着整个国家的命运。而在南线的僵持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