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针对齐国的蠢蠢欲动,晋国的反应迅速而强硬。
狐偃选派能言善辩且态度强硬的使者,直入临淄齐宫。使者面对齐孝公,不卑不亢,直接申饬:“寡君闻齐侯近来频与鲁、卫龃龉,又于贡赋之事多有怨言,不知何意?莫非忘了葵丘之盟的誓言,欲背弃晋齐之好?寡君令外臣转告:霸业之序,自有公论。齐若安守本分,共尊周室,则晋必以礼相待;若再生事端,欲效当年宋襄公故事,恐非齐国之福!望齐侯三思!”
言辞犀利,毫不留情面,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在正做着复兴霸业美梦的齐孝公头上。齐孝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这才彻底明白,晋国虽主君或有微恙,但其爪牙依旧锋利,洞察依然敏锐,绝非此刻的齐国所能挑战。他不得不压下心中的屈辱与不甘,悻悻然向晋使保证绝无二心,并立刻收敛了所有小动作,加倍送上了贡品以示恭顺。
晋国兵不血刃,便凭借其霸主的威慑力,轻易压服了齐国的躁动,维持了东方局面的稳定。
另一方面,卫国在经历了楚使借道、狄患边缘的惊吓后,内部整肃力度加大。卫成公在晋国的默许甚至鼓励下,以雷霆手段清查并处置了一批与楚国有暗中往来或与狄戎部落关系暧昧的官员和贵族,进一步巩固了亲晋的政权,并将国内资源更紧密地与晋国绑定。北疆的篱笆,被扎得更紧了一些。
楚国郢都,依旧保持着异样的沉寂。令尹子文如同最老练的渔夫,稳坐钓鱼台,对晋国释放田穰苴、敲打齐国等事,似乎漠不关心。他更加专注于内政:鼓励农耕,演练新军,疏通江淮水道,将楚国的战争潜力一点点夯实。他深知,真正的较量不在眼前这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长远的国力和时机的把握。他在等待,等待晋国那艘巨舰自己露出破绽。
而秦国雍城,秦穆公在送走田穰苴后,便密切关注着晋国的反应。当他得知晋国隆重迎接并重用田穰苴,且晋国朝局并未出现他期望中的纷争迹象时,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也更加确认了晋国当前统治集团的团结和高效。
“晋侯驭人之术,果然了得。狐偃、先轸、赵衰,今又添一田穰苴……皆为人杰,却能同心辅佐。”秦穆公对左右感叹,“东出之路,阻且长啊。”
但他并未放弃。既然直接离间难以奏效,他便转而采取更长期的策略:继续向西戎用兵,扩张领土,积累实力;同时,保持与晋国表面的友好,甚至主动提出加强边境贸易,试图通过经济渗透和文化交流,潜移默化地施加影响。他将目标放得更远,准备用一代甚至几代人的时间,来等待和创造机会。
晋文公的病体,在静养和名医调理下,稍有好转,已能偶尔临朝听政,但所有人都能看出,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雄主,精气神已大不如前。他更加倚重狐偃、赵衰等老臣,同时也将有军事才能的先轸、田穰苴推向更重要的位置。
这一日朝会,议及南方防务。先轸出列奏道:“主公,楚人虽表面沉寂,然其据守南阳盆地,威胁中原门户。彼辈可随时自方城缺口北上,寇掠郑、陈、蔡,乃至窥伺我晋国南境。臣以为,不可因其暂退而放松警惕。当加强在南阳一带的军事存在,增筑堡垒,囤积粮草,并督促郑、宋等国加强戒备,形成联防之势。”
田穰苴亦附和道:“先轸将军所言极是。楚人善隐忍,报复心极强。我与楚必有一场大战,非一城濮可彻底终结。需早做准备。”
晋文公深以为然,批准了先轸的方略,并拨付资源。
退朝后,先轸与田穰苴并肩而行。 “楚人不会等太久。”先轸望着南方,目光深邃,“一旦他们认为时机到了,反扑必将更加凶猛。” 田穰苴点头:“而我晋国,必须在风暴来临前,变得比现在更加强大,更加团结。”
两位将领的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与决心。 山雨欲来风满楼。晋楚之间的下一次惊天碰撞,似乎已在时代的暗影中,隐隐传来了前奏的鼓点。而这一次,晋国将不再有晋文公的全盛时期来掌舵了。真正的考验,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