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偃眼中闪烁着谋士特有的光芒,接话道:“子余(赵衰)所言极是。楚军围宋,其国内必然空虚。且楚之与国,如曹、卫、郑等,并非铁板一块,尤其卫国,此前已有动摇之象。我师若直接救宋,劳师袭远,是为下策。不若……”
他压低了声音,说出一个大胆的计划:“不若我军暂不南下,而是东出,兵临卫国!卫侯曾对我等无礼(指重耳流亡过卫时受辱),且首鼠两端,伐之有名。若能破卫,则震动中原,楚国必不能坐视其盟国被侵。届时,楚若分兵救卫,则宋围自解;楚若不顾卫,我则可联合已破之卫及其他畏惧楚国之力,共抗强楚。此乃‘围魏救赵’…呃,‘伐卫救宋’之策也!既可避实击虚,又可试探楚国反应,掌握主动!”
此计一出,满朝皆惊。细思之下,确是高招!既能缓解宋国压力,又能避免与楚军过早决战,还能扩张晋国影响力,可谓一石三鸟。
晋文公拍案而定:“善!便依舅父之计!整军备武,兵发卫国!”
当晋国庙堂为救宋策略激烈辩论之时,远在数千里外的楚国郢都,也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他不是来自中原诸侯,而是来自更南方、被视为蛮荒之地的越国。
越王允常派出的使者,带着南方珍稀的象牙、犀角、珍珠等贡品,来到了楚王的宫殿。使者言辞恭谨,表达了越国对楚国的“仰慕”和“臣服”之意,希望能与强大的楚国建立友好关系,互通有无。
楚成王和令尹子文接待了使者,态度颇为玩味。他们自然看得出越国此举,很大程度上是针对其世仇吴国而来的。吴国近年来北交中原,势头渐起,令越国深感不安,故而想引楚国为奥援。
子文对楚成王低声道:“大王,越地偏远,其民悍勇而未开化,得其地不足以为益,得其民不足以为用。然,吴国日渐坐大,其心叵测。扶植越国以牵制吴国,使其两国相互争斗,无暇北顾,于我大楚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可厚赐越使,允其所谓,结其欢心。”
楚成王深以为然,于是厚赏越使,并承诺楚国将是越国的朋友。越使满意而归。
这次看似不起眼的外交往来,标志着吴越地区的矛盾开始与中原霸权的博弈产生了微弱的联系。楚国轻描淡写的一步闲棋,却在东南埋下了更为复杂的祸根。越国得到了大国的模糊承诺,底气似乎足了一些,而吴国,则对越国与楚国的接触保持了高度的警惕。
晋国决定对卫国用兵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中原。各国反应不一。鲁国、曹国等惴惴不安;郑国依违其间;而被定为目标的卫国,则举国恐慌。
在这巨大的动荡和不确定性中,一种新的需求正在各国君主和贵族间悄然滋生:他们迫切需要能够理解这复杂局势、并提出有效应对策略的人才。不再是单纯的军事家或治国能臣,而是能够洞察天下大势,精通外交谋略,善于利用各国矛盾,为自己国家争取最大利益的策士。
一些原本寂寂无名的布衣之士,开始凭借对局势的独特分析和犀利口才,行走于诸侯之间,兜售自己的计策。虽然尚未形成完整的学派和理论体系,但纵横家、谋略家的雏形,已然在这战火纷飞、弱肉强食的时代背景下,开始孕育和萌芽。思想的活跃,往往与社会的剧变相伴相生。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正伴随着兵车的隆隆声,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