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大势已去!”郤芮面色惨白,对着惊慌的怀公道,“重耳有秦人为助,声势浩大,各地皆叛!绛城不可守矣!为今之计,唯有暂避锋芒,出奔他国,以图后举!”
子圉虽不甘心,但见最倚重的臣子都如此绝望,只得含泪同意。是夜,晋怀公带着少数亲信和郤芮、吕省等核心党羽,仓皇打开城门,狼狈不堪地向北方的翟国(狄人之地,惠公、重耳皆曾流亡于此)方向逃窜。
数日后,重耳率领大军兵不血刃地进入绛城。这座他阔别了近二十年的都城,以一种复杂的方式迎接了他的归来——街道空旷,人心忐忑,却也暗藏着期待。
重耳入主朝堂,立刻展现出新政气象。他首先安抚百官,宣布只罪首恶(郤芮、吕省等),胁从不问,迅速稳定了朝局。随后,打开府库,犒赏三军,尤其是劳苦功高的秦军,并厚赏吕省甥等倒戈功臣,以示恩信。
然而,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强大的秦军仍驻留在晋国境内。虽然他们是功臣,但毕竟是外国军队,久驻于国都附近,难免引人侧目,亦非长久之计。
重耳与心腹们紧急商议。赵衰道:“秦军助我,恩德如山。然‘请神容易送神难’,需妥善处置,既要酬其大功,全两国之好,亦需尽快使国政恢复正常,示天下以晋国已安。”
狐偃老谋深算:“秦伯之意,在于东扩。我新君初立,不宜与之龃龉。当以上卿之礼厚待公孙枝将军,犒军之物加倍供给。同时,可婉转告知,晋国内乱已平,怀公已遁,不敢再劳烦秦军久驻辛劳。我可承诺,一旦国内彻底安定,必亲自或遣重臣入秦致谢,并商谈后续盟好及……或许的割地酬谢之事。”割地是敏感话题,但狐偃知道,这是不得不考虑的代价。
重耳从之,以极其谦恭和感激的态度,与公孙枝商议。公孙枝亦知久留无益,且秦穆公的本意也是扶植一个亲秦的晋君而非占领晋国,在得到重耳丰厚酬劳和未来承诺后,便欣然同意,率领秦军班师回国。晋国上下,至此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当晋国权力更迭、中原焦点汇聚于大河之北时,东南之地,吴国公子季札挂剑徐君墓的故事,正以其独特的方式,继续发酵。
季札的诚信之美名,不仅在中原士大夫间流传,更深深刺激了一个与吴国相邻、同样处于崛起阶段的国度——越国。
越国,断发纹身,风俗更为原始蛮荒,长期以来被视为吴国的附庸或边缘存在。越王允常听闻“季札挂剑”之事后,召集群臣,感叹道:“吴有公子如此,重诺轻宝,其国岂可小觑?其志岂仅在文化礼仪?”
一位越国老臣沉吟道:“大王所言极是。季札之贤,显吴国之教化。然吴王寿梦以来,扩军备武,北结中原,其心恐非仅满足于称霸荆蛮。我越国与吴毗邻,若吴强盛,必图于我。我等不可不早做准备。”
允常深以为然。吴国的文明化和战略扩张,让越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和模仿、竞争的欲望,开始在越国统治阶层中萌芽。他们开始更加留意吴国的动向,暗中加强武备,并也开始尝试与更远方的楚国进行一些试探性的接触,试图在吴楚两大强邻之间寻找生存和发展的空间。
东南之地的格局,因一把诚信的宝剑,悄然变得更加微妙和紧张。吴越恩怨的种子,已在不知不觉中埋下,只待时机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