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砥柱中流竭忠智(1 / 2)

南疆的军报与宫中的密报几乎同时送达相府,如同两股冰冷的暗流,冲击着管仲日渐疲惫的身心。楚军修筑壁垒,意图蚕食切割;宫中“贵人”通楚的阴影,更是如同一把悬于头顶的利剑。

“树欲静而风不止。”管仲放下帛书,揉按着阵阵发痛的额角,低声喟叹。多年的呕心沥血,支撑起这煌煌霸业,却也熬干了他的心血。他感到一种深切的疲惫,不仅源于躯体,更源于对国事纷乱、君心难测的忧惧。

然而,此刻绝非沉湎于感伤之时。他强打精神,目光恢复锐利,即刻召来隰朋与鲍叔牙。

“楚人此举,意在试探,亦在威慑。”管仲指向地图上楚军新筑的壁垒,“彼不敢明攻齐师,便行此蚕食之策,迫我分兵,乱我阵脚,更要做给宋、卫诸国看,动摇其助我之心。”

“岂能容彼嚣张!”鲍叔牙怒道,“当请君上增兵,将其壁垒拔除!”

“不可。”管仲摇头,“我军主力若与楚军正面冲突,正中其下怀。且国内…”他话语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沉重,“…国内情势未明,大军不可轻动。”

他转向隰朋:“隰朋大夫,还需你再辛苦一遭。持我手书,密会蔡侯。楚占之地,近蔡而远杞。蔡侯素畏楚,然亦恐楚坐大,危及自身。你可说之:齐愿助蔡加强边防,并提供粮秣资助,请蔡军密切监视楚军动向,若楚有异动,则固守待援,齐必救之。如此,既安抚蔡国,亦在楚军侧翼埋下一根钉子,使其不敢全力北顾。”

“妙!”隰朋领命,“臣即刻出发。”

“鲍兄,”管仲又对鲍叔牙道,“宫中之事,尤为紧要。那‘贵人’究竟是谁,目的为何,必须尽快查清。此事隐秘,需动用非常手段。可…”他压低声音,授以机宜。鲍叔牙面色凝重,连连点头。

安排已定,管仲独坐书房,灯火摇曳,映照着他清癯而忧虑的面容。他铺开竹简,欲向桓公详细分析局势,并再次恳请早定储位,以绝内患。笔锋刚落,一阵剧烈的咳嗽却猛地袭来,竟带出些许血丝,溅落于简上。

侍从惊慌欲唤医官,却被管仲摆手制止。他望着那几点殷红,沉默良久,最终缓缓将染血的竹简投入一旁的火盆。火焰升腾,吞噬了未尽的谏言。此刻,他不能显露丝毫脆弱。

翌日朝会,桓公听闻楚军动向,果然大为光火,欲再议增兵之事。管仲出列,神色如常,仿佛昨夜咳血之事从未发生。他从容陈述利弊,再次强调了避免与楚直接冲突、转而通过外交与威慑策略应对的方针,并禀报了已遣隰朋赴蔡之事。

桓公虽仍有不甘,但见管仲分析得条理清晰,且似乎已有应对之策,加之对楚军战力亦存顾忌,便勉强应允。然而,在朝会末尾,他却似无意地提了一句:“王子成父久在前线,劳苦功高。无亏近来精于武事,寡人意欲遣其前往劳军,以示体恤,亦可历练一番。仲父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