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可能的。”老者向前一步,空洞的左眼眶对着林风,仿佛要将他的魂魄吸进去,“玄字堂创立的初衷,就是为了培养‘心灯容器’。你父亲、你母亲,还有你,都是容器。君无痕的任务,就是确保你能顺利接过镜渊的控制权,成为新的‘守镜人’,永世困在这玄阴谷里。”
他举起手中的镜片,镜片里的墨绿色光芒突然暴涨,池面的水镜纷纷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镜片悬浮在空中,每片镜片里都映着个不同的林风——有在玄字堂被师兄推搡的,有对着母亲虚影哭泣的,有举剑刺向君无痕的,甚至有个镜片里的林风正站在碎镜池边,将心灯挖出来递给老者……
“这些都是你的‘妄心’,”老者的声音裹着蜜糖般的蛊惑,“镜渊能帮你实现任何愿望。你想让母亲复活吗?想让君无痕对你掏心掏肺吗?想让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挫骨扬灰吗?只要你交出心灯,这些都能实现。”
悬浮的镜片突然合拢,形成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的林风正举着断水剑,刺向结界外的君无痕。君无痕的离火剑还在燃烧,却没有回头,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甚至微微侧过身,露出更易下手的后心。
林风的指尖冰凉,断水剑的金光几乎要熄灭。他想起父亲坟前的那句话——“根在己心”,可如果这颗心从一开始就是别人设计的容器,那他这么多年的挣扎,又算什么?
左胸口的朱砂痣突然剧痛,像是有团火要烧穿皮肉。林风低头,只见痣上的金光顺着断水剑蔓延,剑穗的并蒂莲突然完全绽放,花瓣上的“守”字纹路里,渗出点点红光——那是母亲木牌里的灵力,与心灯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在半空凝成一道小小的光人。
是母亲的虚影。她穿着玄字堂的旧袍,袖口磨出的毛边还是林风小时候偷偷剪坏的样子。她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抬手轻轻抚摸林风的脸颊,像他小时候发烧时那样,指尖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我想起来了。”林风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平静得像碎镜池的水,“父亲说‘根在己心’,不是说心是别人种下的根,而是说,哪怕心被戳得千疮百孔,也要守住最后那点光。”
断水剑的金光骤然爆发,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像陡然升起的太阳。那些悬浮的镜片在金光中纷纷碎裂,露出底下被囚禁的魂魄——有赵师兄,有当年和母亲一起被困的修士,还有无数个被镜渊吞噬的无辜者。他们的眉心都有点点微光,那是未被污染的灵根碎片,此刻正随着金光轻轻颤动,仿佛在呼应。
“你利用镜渊碎片炼化魂魄,就是为了重铸妄心镜,掌控所有心灯传人,对不对?”林风的剑峰直指老者的右眼,那里嵌着的镜片正剧烈震颤,“但你错了,玄字堂的‘守镜人’从来不是容器,是守护者。我父亲、母亲,他们牺牲自己,不是为了让你这种人掌控镜渊,是为了有朝一日彻底毁掉它!”
老者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扭曲:“你敢!妄心镜若碎,所有心灯传人都会一同湮灭!”
“我为什么不敢?”林风的左胸口爆出一团金光,心灯的光芒与断水剑合二为一,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金色光柱,直冲老者手中的镜片,“我娘教过我,遇到吞噬魂魄的邪物,就该用火烧个干净!”
金光撞上镜片的刹那,老者发出凄厉的惨叫,右眼的镜片迸裂,碎片扎进他的眼眶,涌出墨绿色的汁液,像被戳破的毒囊。池面的水镜彻底崩溃,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白骨,那些白骨突然开始发光,与林风的金光呼应,在池边形成一道巨大的法阵,阵纹里浮出四个古字——“镇魂灭妄”。
“是‘镇魂灭妄阵’!”叶灵的声音从机械环里传来,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这些白骨是当年被镜渊吞噬的修士遗骸,他们的灵根碎片一直在等能激活法阵的人!”
法阵启动的瞬间,噬灵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化作黑色的灰烬;雾中的人脸发出解脱的叹息,化作点点星光冲向天际,像一群迟来的流星;老者的身体在金光中寸寸消散,只剩下一句不甘的嘶吼:“玄字堂不会放过你的……”
林风站在碎镜池边,看着那些星光消散的方向。左胸口的朱砂痣渐渐冷却,断水剑的金光也恢复了常色。他捡起一块老者碎裂的镜片,镜片里映出的,是个嘴角带笑的自己,眼底没有了迷茫,只有一片清明。
“君无痕,”林风对着机械环说,声音还有些沙哑,“结界怎么样了?”
机械环里沉默了片刻,传来君无痕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没事了。林风,对不起,我……”
“回去再说。”林风打断他,抬头望向玄阴谷的天空。雾散了,第一缕阳光正落在碎镜池的水面上,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母亲木牌上的纹路,温柔而坚定。
他知道,事情还没结束。老者口中的“玄字堂”,君无痕未说出口的秘密,还有母亲留在木牌里的未尽之言,都在前方等着他。但此刻,林风的心里很平静。
因为他终于明白,所谓“无根”,从来不是没有依靠,而是在看清所有真相后,依然选择守住心里的那点光。
远处的结界外,君无痕收起离火剑,耳后的镜片早已碎裂,化作一道浅浅的疤痕。他望着林风的方向,指尖在机械环上犹豫许久,最终调出一条加密信息,收件人是玄字堂的最高长老,内容只有四个字:
“心灯已明。”